“我很好。”霍楚来认认真真地凝视着他,那双赤眸和他对视,里面是掩不住的喜悦,“为您,我心甘情愿。”
当初的霍楚来为什么会对闻嘉述如此痴迷,这个问题的答案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个谜。
反正对于那时候的邵清禾来说,他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反正就只是多了一个特别听话的小跟班而已。
记得自己第一次抽烟时,他躲着老师在一个空荡荡的储物间里,那时跟在他身边的人,只有霍楚来。
那个比他高两届的学长殷切地为他点燃手中的烟。闻嘉述动作不怎么熟练地夹着烟,自己试了两口,感觉……嗯,也就一般。
太无聊了,真的太无聊了。此时的闻嘉述看了看旁边的霍楚来,又看了看手中点燃的香烟,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冷不丁开口:“张嘴。”
霍楚来虽然不懂闻嘉述要干什么,但他对他的话,本来就是无条件遵从,于是就真的张开嘴。
“舌头吐出来,”
他也跟着听话地照做。
然后闻嘉述笑嘻嘻地把还没完全熄灭的烟头按灭在他湿润的舌面上。烟头的温度还是挺高的,记得当时应该是闻到了一股糊味,又或者冒了烟?
反正不在自己身上,闻嘉述又不疼。他还很有兴致地又给烫了一个,两个圆圆的伤口拼凑在一起成了一个近乎于爱心形状的伤疤。
他看到那个“爱心”,笑得特别高兴。就像发生了什么新大陆一般,还拿镜子给霍楚来看,让他自己看他的杰作,问他:“怎么样,好看吧?”
当时他因为舌头受了伤,说话很含糊,但邵清禾想了一下,记得他当时说的是好看吧。
其实霍楚来本人应该也没预料到闻嘉述会这样做吧?因为在他舌头被烫伤时,他本能反应是抵抗,但在和自己目光接触后,他又温顺地垂下了眼帘。
后面闻嘉述又试了好几次,大概就保持在伤口刚浅淡一点,就重新再补上。再后面……已经不需要闻嘉述去检查,他自己也会每天看着嘴里闻嘉述印下的烙印,觉得淡了还会主动去找他补上爱心疤痕。
那可不是过热的食物烫一下的那种浅度烫伤,几乎算得上中深度烫伤,而且还那么多次,不知道后面能不能自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能够愈合,也一定会留在舌面下很深很深的印子吧?
“………哎。”
坐在对面的霍楚来比邵清禾记忆中的样子,现在的确是变了许多许多,首当其冲的变化就是他终于没再戴着那个黑框眼镜。
邵清禾想仔细打量一下现在的霍楚来,却发现他怎么好像有好几个头?
“你,你别乱动。”
“……”对面的霍楚来似乎很是无奈,“我没动,是你醉了。”
邵清禾真不觉得自己醉了,他觉得自己的头脑很清晰,他突然凑到霍楚来跟前,后者表现得像被吓了一跳。邵清禾笑出声:“你骗我。”
明明霍楚来现在是优等Alpha,他的感知力比自己敏锐数倍,早在自己有动作时,他应该就觉察到他的动作,根本不会被他吓到。
所以他那副被吓到的表情就是为了骗他。
看吧?他还是很聪明的。
邵清禾拿余光瞥了霍楚来一眼。
这个人的穿衣风格变了,个子好像也变高了?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很明显的赤瞳和赤发。应该有特意做发型吧?看起来好像是比记忆中帅多了?
他们都五年没见了吧。
五年了…这样的词汇听上去没有什么真实感。无论五年也好,十年也罢,对于其他人来说好像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数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已。
只有真正度过那五年的邵清禾才知道五年不是那么轻易的。是日升日落的每一天,是一分一秒的每一天,是重复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五年。
五年能做好多好多事,也能改变很多呢,能把曾经那个目空一切、讲究这个讲究那个的矜贵少爷闻嘉述变成如今这个卑劣男.娼邵清禾。
听说霍楚来现在的手段可是十分得不得了啊,这五年来,他不仅把曾经那几个优秀的哥哥折磨得非死即疯,还成了他们家族的第一话语权人。
之前的突击检查就是他随口的一句话而已。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就可以影响好多人的生计呢,邵清禾讽刺的想着,所以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首先他是没办法勾引他的……
因为他和霍楚来都是Alpha,同性相斥是本能反应。两个Alpha之间的信息素天然就会有排斥反应。他们很难在一起,不过倒也不是不可能。
邵清禾在红房子待了那么久,也曾经听说过两个Alpha在一起的例子,但都很少很少。并且在一起的过程都不怎么美好,彼此之间一定是有一方伤痕累累。
这条路行不通,首先霍楚来是优等Alpha,自己不可能违背他的意愿对他做什么。其次他自己肯定是不愿意,也无法屈居人下的。
除了这些因素之外,就是两人现在的阶级。
他已经失去了曾经的身份,没有了显赫的家族作为依靠,那些曾引以为豪的一切都没了,甚至还成为了下城区一位最低贱的暗.娼。
他今天如果再伤害霍楚来的话,行为会构成犯罪,说不定还会面临牢狱之灾,可能小命都没了这也不是说着玩的。
哪怕他想让自己死,也是很简单的,这就是两个人现在的差距呀。
思来想去,邵清禾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办。
记忆到了这里,有些许的模糊,就像突然断篇,那些记忆的碎片一片空白。再度重新连接上时,对面的霍楚来捧着邵清禾给他的那罐廉价啤酒,他没打开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要喝的意思,只是捧着。
他好像对着邵清禾在说什么,嘴唇一张一合。但有些听不清,房间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模糊,邵清禾仔细辨别他的唇形,终于听清他说什么。
对面的男人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就像说着今天的天气真好那样,语气极为平静,没有丝毫波澜:“邵清禾,我要杀了现在的你。”
听到他这么说,邵清禾也没生气,他的脸上没有害怕,也没有任何其他复杂的情绪。他展开手臂往后一靠:“嗯,可以。”
他说可以,其中言下之意就像他在命令霍楚来,这可不是别人想杀他,是他在允许这种行为。
他已经不是闻嘉述了,霍楚来观察了许久,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记得刚找到邵清禾的时候,他完全没认出来他就是当初的闻嘉述。他居然把原来那头很显眼的白金头发染成了黑色?要知道…他以前很喜欢他的头发。
他喜欢那头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发色,那也是贵族的象征,可他现在染成了黑色。他穿着廉价的衣服,住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里,为了那么一点点钱挤出笑容去哄那些Omega。
这副样子…的确有些太难看了。说实话,霍楚来一开始是真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愤怒。
因为曾见过闻嘉述闪闪发光的样子,见过他满身昂贵奢侈品的样子,见过他被众人簇拥的样子,也见过他对其他人不屑一顾的样子。
所以才觉得他现在满身的污渍格外刺眼。现在的他好像是被下城区同化了,被生活的油污浸满了,如一张脆弱的油纸,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洁白。
他…还是闻嘉述吗?
这个问题,邵清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他还是…闻嘉述吗?
他曾经的家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藏书馆,里面有很多很多绝版孤本,而他小时候就喜欢待在里面,经常在里面一待就是好几天。
他知道许多稀奇古怪的知识,对天文地理如数家珍。知道几亿年前,还没有人类时,这个世界曾下过一场持续数百万年的暴雨,是这场雨孕育了生命。
他曾经有一间专属的钢琴房,他其实会很多乐器,他还会马术,会马球,他自己举办过许多场舞会,他会潜水,会滑雪,还学过击剑…他脑子转得很快,别的同学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考试,他只需要一半的时间。
但那又如何?这些东西在下城区毫无用处,这里的人们根本也不关心蜗牛有多少颗牙齿这种和他们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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