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一家都有些惊讶。
“这怎么好意思?这路上奔波,况且陛下并未传召,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我心中已有计较。”
祝青臣转头看向旁边的侍从。
镇国公会意,挥退旁人,只留下一家人和祝青臣。
确认没有外人在场,祝青臣才道:“你们许多年不曾回京,对京中局势不甚明了。此次云扬被召,我特意写信询问我在京城的朋友。”
祝青臣皱着小脸,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我劝你们,对皇帝不要抱太大希望。”“这……这这这……”镇国公大惊失色,低声道,“小公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祝青臣继续道:“皇帝昏聩无能,处理朝政,完全就是随心所欲。”
“三月前斥责了刘侍郎,逼得他不得不告老还乡;两月前杖责了卫老将军,卫老将军再也骑不了马;一个月前上朝,直接用印玺砸破了陈老御史的脑袋。”
这些都是系统告诉他的原剧情。
大概是为了显示皇帝攻杀伐决断。
祝青臣只觉得脑袋疼,毕竟不是人人都当皇帝,但是人人都有可能被皇帝砍脑袋。
遇上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皇帝,简直是灾难。
祝青臣只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并没有说皇帝会对楚云扬见色起意。
毕竟事情还没发生,太过匪夷所思的东西,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把他们的思路往皇帝欺辱朝臣上面引,就足够引起他们的警惕了。
祝青臣继续道:“西北已有镇国公,皇帝为何还要派我前来?镇国公月月上折,皇帝为何还要我每月上一道折子,述明西北状况?皇帝对镇国公府早有戒心。”
“况且,年初那场胜仗,又不是云扬一个人打下来的,镇国公与楚将军才是主力,为何陛下偏偏宣召云扬?就单单是为了褒奖他吗?若是褒奖,怎么不一起宣召其他人?”
“镇国公府已经有一个镇国公、一个楚将军了,陛下害怕,他害怕镇国公府满门都是将军,所以特意要探一探云扬的虚实,或者……”
祝青臣没有说下去。
按照这个思路,皇帝不会允许镇国公府满门英武,楚云扬可能面临的就是……
所有人不敢再想下去,但是都变了脸色。
他们一家虽是武将,但也不傻。
要么祝青臣说的是真的,陛下确实多疑刻薄、难以相与,楚云扬此次进京,凶多吉少。
要么祝青臣说的是假的,可他图什么呢?
图挑拨镇国公府和皇帝的关系吗?这对他有什么益处?
祝青臣看出他们的顾虑,又道:“英国公府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过是个捡漏袭爵的文臣,手无缚鸡之力,我要离开,对西北兵权战局没有任何影响。”“云扬是我的学生,我会陪他入京,完全是出于爱护之心。只希望诸位对京城多加防备,不要轻信陛下的旨意,尤其是陛下用各种理由推迟云扬回西北的说辞。”
“我只需要一支十人亲卫队、三只传信用的苍鹰,用来保护我与云扬安全,以及随时保持联络。”
镇国公细忖,确实是这个道理。
小公爷要的东西不多,十个人、三只鹰而已。
总不能说他要用这些东西造反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皇帝果真对他们家不怀好意。
楚云庆一拍桌子:“既然如此,云扬干脆不去就是了。”
“那怎么行?”镇国公夫人正色道,“陛下几月前就传召了,要是几个月前找借口推辞还好。这几天就要动身了,现在不去,就是欺君之罪。”
“就说云扬突发恶疾,病得快死了,皇帝总不至于硬逼着他去吧?”
“这也是欺君之罪,做戏就要做全套,云扬一旦开始装病,就要一直缩着,病好了,照样得去京城。”
“那我替云扬去。”
“这还是欺君之罪。”
这时,镇国公发了话:“必须得去。若是陛下打定主意试探我们家,这次不去,总有其他时候要去,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楚云庆急道:“可是云扬年纪这么小,心思又单纯,怎么能应付得了那些弯弯绕绕?”
镇国公反问:“云扬应付不了,你就应付得了了?”
楚云庆噎了一下。
他自然也不行,这两兄弟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会打仗,不善权谋。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楚云扬放下手里的碗筷,站起身,走到祝青臣身边:“爹、娘、哥哥,我去,我不怕!”
镇国公抬起头,见小儿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又见祝青臣神色坦荡,虽然不愿承认,心中却已信了几分。
他站起身,向祝青臣行了个大礼:“有劳小公爷。”
“不敢。”祝青臣连忙站起身,结结实实地扶了他一把。
镇国公一脸肃穆:“小公爷放心,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皇帝扣下小公爷和云扬不放,我一定……”
他似乎下不了决心。
也是,一辈子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忽然要他说这样的话,他怎么开得了口?
镇国公沉默良久,最后定定道:“我必定,领兵相救!”
镇国公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小公爷为我儿以身犯险,我怎么能置身事外?若是……若是陛下真的……我一定!”
他已经语无伦次了,但意思和决心都是清楚的。
祝青臣叹了口气,握了握他的手:“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
镇国公转过头,对家人道:“小公爷好心提醒,事关全家人的性命,下了这个桌子,就把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一家人都应了:“是。”
生在武将世家,他们更知道保守秘密的重要性。
若是嘴巴不严,只怕下一刻就掉脑袋。
镇国公朝祝青臣伸出手:“礼物都在院子里,还要劳烦小公爷替我们掌掌眼。”
“好。”
他们一家人怪实诚的,在祝青臣戳破之前,他们还满心满眼地把皇帝当成明君侍奉,给皇帝准备的礼物,堆成了一座小山。
西北特产的宝石、油光水滑的狼皮,还有各色土特产。
祝青臣拍了拍一大箱的宝石,淡淡道:“换个小点的木匣子,外面用宝石镶嵌,里面的宝石也不用装满,挑中等货色就行。”
“而且要特意说明,这是从草原部落缴获来的战利品,不是镇国公府特意搜罗的。”
众人都明白了。
正是敏感时期,这么一大箱子宝石送上去,万一皇帝多疑,怀疑他们家大肆敛财,疑心就多一重,祝青臣和楚云扬在京城的危险就多一重。
换个精美的匣子,又说是战利品,既不失礼数,又能显得镇国公府忠君爱国,不论拿到什么东西,都不敢藏私,一并献给皇帝。
镇国公夫人马上应道:“是,我马上安排人去办……算了,我亲自去办。”
祝青臣又看了看剩下的东西,把好东西都挑出来。
狗皇帝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剩下一些土特产,不扎眼,很安全。
“这样就可以了。”“还是小公爷缜密,多谢小公爷。”镇国公松了口气,连连朝他拱手,转过头,又踹了两个儿子一脚,“学着点。”
一家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有马蹄声传来。
镇国公噤了声,楚云庆和楚云扬两兄弟捂着被踹的屁股,“哎哟哎哟”地直叫唤,没有一点儿破绽,就像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瞎胡闹。
士兵在府门前翻身下马,快步跑到镇国公和祝青臣面前。
“两位公爷,大都探子传来密信。”
“快拿上来。”
草原有三十六个小部落,其中大部分归顺宇文鲜卑,国号为周。
大都是他们的都城。
大夏与北周冲突百年,两国自然都给对方安插了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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