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坐在洞口前喝着羊乳观了一场林中雨景, 见天色转晴,连忙跑进仓库把昨日搓好的粗麻线抱出来,准备起锅烧火, 把这些麻线煮了。
底下固定搭了两个石灶,一大一小,江言用最大的那口锅煮麻线。
他把灶台上平时烧火留下的木灰装了大半罐,麻线要分三批放入。
先煮第一批,放线倒水,撒入一定的柴木灰, 再将木盖压实, 点火烧热。
直至把所有麻线用水混着草木灰煮完, 太阳也已经高升到头顶。
明晃晃的光线灼眼, 江言戴上遮阳的斗笠, 抱起煮好的麻线来到河边, 用清水搓洗干净。
一顿忙活下来,他累得腰杆差点挺不直。
于是坐在河边吹了会儿风,从口袋摸出个水煮蛋, 又掏出个野果,吃点零食恢复体力。
几条鱼从清澈的河底游过, 放在平时江言可以撩起裤腿下去捕捉, 可眼下还有正事要做。
肚子里多了点东西,身上的劲和精神又回来了。
江言抱起已经洗干净的麻线, 将线全部放上一块长形木板, 接着双手拖起板子往山洞的方向走。
烈日当空, 他在山洞左侧搭起了好几条木柱,专门用来晾晒兽褥。
此刻滴着水的麻线一簇一簇的被青年往木柱挂好,先做初步整理,等晒干后就可以把所有线仔细理整齐,弄成麻线团放好,方便想编织麻布的时候取出。
水珠沿着麻线淅淅沥沥滴进泥中,足足把江言搭起来的晾衣木架全部挂满。
斗笠下青年的脸庞布满细汗,热得几乎透不过气。
江言望着自己这身秋季款式的卫衣,背后黏一层汗,裤子里面情况也好不到哪里。
他很怀念背心和短裤,酷热的气候让他对将要编织出来的麻衣忽然多了几分期待。
江言擦了擦下汗津津的面颊,打上一桶已经晒得有点热的清水,径直钻进澡房冲洗。
在没有空调和风扇的夏季,只能依靠冲凉来缓解这份难熬的燥意。
撒特德回来时,江言已经趴在石床睡回笼觉。
卫衣不知不觉被他掀至腰上,裤腿也卷了起来,发边微湿,脸颊印出两道浅浅的红色印子。
撒特德目光停在青年细韧光滑的腰侧,又落向他紧闭如羽扇的眼睫。
男人无声无息地注视着江言,下一瞬,那双如蝶羽的睫毛掀开,瞳孔点缀着漆黑朦胧的光。
江言哑声:“回来了?”
他这个回笼觉睡得昏沉,被撒特德揽在腰后才坐直身体。
“怎么不出声呢?”
继而叹道:“可能因为这几日起太早,又忙着做麻衣的活儿,脑子都有点不太清醒了。”
青年双眼低垂,身形摇晃,看起来又要睡着的样子。
紧接着身上一软,被撒特德放回床上躺下。
撒特德道:“睡吧,言。”
男人嗓音低沉,有种让人安稳的力量,江言还没清醒的头脑再次陷入混沌。
青年留下含糊不清的一声:“太热了。”
一只大掌揽起他的手,江言瞬间把这只手掌拖入怀里挨着,凉凉的,挨紧睡很舒服。
直到江言餍足地从午觉中再次醒来,洞里已经不见任何人影。
日头已经偏西,他把晾在杆子上晒得的线收回,用石刀将两条原木一截一截砍断,用来缠麻线。
绕麻线团绕了很久,傍晚过,还没缠完一半。
江言到竹筒旁打水,准备生火做饭。
佩奇在他干正事的时候不敢捣乱,会乖乖地蹲在旁边守。
狗子处在最调皮的年龄,见江言终于闲下来了,忙迈起四肢飞快地在四周跑来跑去,很快钻进江言围起来的小菜地。
菜地种些采集回来的野菜,比如蚂蚱草,辣辣菜,葱蒜姜,紫红根之类的,方便不出门的时候摘取。
江言不忘记喊一句:“别把菜踩坏了。”
佩奇“嗷嗷”回应,在菜地里耍几圈,又飞快地跑回江言脚边,从嘴巴放下一只灰扑扑的东西,毛茸茸的短尾摇得欢快。
江言看着地上的野鼠,不可置信地问:“佩奇,你这是拿来孝敬我呢,还是我平日饿着不让你吃饱啊?”
佩奇短短的尾巴摇晃,嘴里呜呜的。
它不断玩着野鼠,像猫一样,见野鼠要跑就一爪子打回来,等野鼠彻底了没动静,佩奇嗅了嗅,继续往菜地里跑,力图抓更多灰鼠。
只要佩奇不把里面的菜踩坏,江言并不阻拦它进菜田跑动,能把钻进菜里捣乱的野鼠抓出来也是件好事。
晚上撒特德拎了一只很大的猪腿回来,江言道:“正好今日偷懒不想忙活,猪腿处理干净剁了,直接跟配菜熬一锅就行。”
炎热时节,肉类不容易保存,经常放一晚上就坏了。
江言用的肉类食材讲究鲜味,除了活虾活鱼放水里养,撒特德从猎物身上割的肉都是当天捕杀的,不会拿太多,正好够他们一顿的份量。
撒特德拎起大猪腿到水边清理,杂毛拔得干干净净,再用石刀剁成十几块,分成一大一小的两锅同时熬。
江言插不上手,偶尔口头指导几句。
坐在星空底下吹风,视线有时会落在撒特德脸上,看了几次,虽然撒特德没有抬头,但他也不好意思总盯着人看。
江言继续缠麻线,吃东西的时候手里的动作也没闲着。
饭抱,撒特德与他坐在火光旁边,帮他把剩下的麻线缠好。
两个人干活的速度比一个人快,麻线缠了过半,江言有点坐不住。
他走到洞口旁边,拿起晒干的竹子打横固定牢固,拿起缠好的其中一个麻线团,拉开线,把线系在竹子左右两端打结。
就像手工编织毛衣一样,手指拉起每根粗麻线缝缀。
时间越来越晚,撒特德已经把剩余的麻线全部缠好。
青年依然站在石壁旁边编麻线,已经有了倦意,却还没回床上休息。
撒特德沉道:“言。”
江言头也不扭:“你困了?那就先睡吧,我晚点就好。”
撒特德想起江言说过他编制的第一件夏衣会送给阿乔,理智上接受了,可此时的情绪却叫他喉咙发堵。
帮其他兽人做麻衣做到那么晚……
气氛似乎凝固起来,良久,江言觉察到男人的沉默不同往时。
他疑惑转头:“撒特德?”
刚靠近,径直被对方的双手拉回床上。
撒特德把江言整一个按在怀里熊抱,高挺的鼻梁蹭了蹭青年的颈根。
“言,不要那么晚还给阿乔做夏衣。”
江言缓慢眨眼,随后解释:“晚上我先编一点他的,等明日他过来,肯定要动手学,到时我就可以编你的那件。”
解释完,想起撒特德的反应,他都有点不好意思问。
虽然没谈过恋爱,可撒特德的反应跟吃醋一样。
男人还是抱着他,然而此刻的沉默与刚才给江言的感觉不同。
他松了口气,又别扭地别过脸。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在意撒特德的感受的?
他迷迷糊糊地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就着被熊抱的姿势不知不觉睡了。
还别说,撒特德越来越会抱他了,当个超大号的人形垫枕挺舒服的。
(下)
翌日,江言刚睁眼就有点从面前的情况回不过神。
洞口外不见半分灰亮,还没到日常起来的时间,刚动了一下,撒特德跟着睁眼。
四目相对,江言仿佛陷入男人银灰色的瞳孔中,白净的脸庞飞快地浮起少于尴尬和羞耻,慢慢把腿放下。
昨晚他半夜醒来后明明靠入内侧睡……
过去睡觉都挺规矩的,结果现在自己几乎完全贴在撒特德身上,挨那么近就算了,精神小言甚至冲对方打招呼,算什么事?
“我……”他舔了舔唇,想了点借口找补。
“最近天热,可能是肉吃多了上火,身体就有股燥气,刚好你的皮肤比较凉快……”
江言自己说不下去了,扭说脸,从耳朵开始红到颈根。
他从撒特德身上爬起来,故意粗着嗓子喊:“我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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