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阂了下眼睛,决定先离开这里。
而就在我拉开书房门把手时,对面却也传来一个力道,有人正好也在开门——我仓促松手,差点栽到门外人的怀里。
裴追站在我身前,微微低头垂眸,视线笼罩着我。
“你要去哪?”他问。
刚才那血色尚在大脑中挥之不去,我一看他就莫名其妙心脏撕心裂肺的疼,更顾不上想他这话问的奇怪。
——事后回想,才意识到他问我“去哪”,而不是“为什么在这里”。
“我有急事,要离开一会。”我试图推开他:“你让一下。”
“‘一会’?”他看着我,忽然低低笑了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被他问住了。然后我意识到,他恐怕并不想轻易放我走。
“我要走了。”我站在原地,重复道。
裴追抬起眼睛,注视着我,冰冷的意味从他静如深渊的眼眸中缓缓渗透出来。
“什么事一定要现在做?”他冷冷地低声道:“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十分钟。你是童话里的公主吗?如果不在午夜时分离开,所有的魔法便会失效?”
裴追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指尖划过我颈上缎带,气息低沉:“嗯?说话……殿下。”
他最后那称呼理应是个玩笑,我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寒。而且他这比喻倒也歪打正着。如果到时候我还在这里,可能的确魔法失效,变成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我看了裴追一会,忽然道:“你不让?那好,我正好也有些问题想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做什么?”
我指着那堆被血浸透的画卷。
“复活一个人。”裴追淡淡说道:“听说血肉可为画卷附灵,滋养魂魄,甚至使其能附身新死尸身。我欣喜若狂,便愿为之一试。”
他说欣喜若狂,神情却冷如坚冰。
“……如果你想救的人不领情,如果他不想你这么做,如果他回不来呢?”我质问他,因为情绪激荡,最后甚至声音嘶哑:“生死不可逆,岂能事事遂人心?裴追,你这是在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裴追竟然笑了:“我就是在折磨他啊……让他受不住折磨,回到我身边。”
说这话时,他死死盯着我,眼神灼热如火,仿佛就要烧透我们之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
他语气如此嚣张,还和堵墙一样强势挡住我去路。我终于忍无可忍,下了真力道,直取裴追面门,想逼他让开。
他却不闪不避,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只得在掌锋触及他眉心前收了力,当真憋屈的快要吐血,又觉得身体越发僵硬,像系了千斤铁块,快要控制不住。
“……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精疲力尽。
裴追说:“很简单,回答我最初的问题,什么时候回来?”
——我连我这次是怎么附身的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怎么再来一次?
我只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那我再退一步。”裴追看着我,仿佛做了天大的让步:“如果你回来,一定还要和这次一样,第一时间回到我身边,永远不会主动离开。”
他这样的用词和态度,我心中已觉异样,有一个可能性已在心底昭然若揭。
但当时顾不得这许多,无论他提什么条件,只要不是太离谱,只要他肯让开,说要摘天上的星星我估计都能先应了再说。
我答应后,裴追便安静地让在一边。
只是仓促擦肩而过时,我听到他低低说道:“你最好不要再骗我。”
我莫名后颈起了层白毛汗,匆匆离开,返回女装兄台家中。刚打开门进入卧室,就听头上的钟轻轻一响,正好到了午夜十二点。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等我恢复意识,已经是站在边上,俯视倒在地上、脖子上淤痕乌黑的身体。
我不用试,光看便知道这身体肯定用不了了,已经是具彻底的尸体了。
回来的路上,我用女装兄的手机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应该可以及时上门处理自杀的现场。而他掉在地上的遗书我也已放在显眼的地方。
其实上面也没写什么,只是说明孑然一生,财产捐出,只留一笔钱给处理身后事的志愿者,说明墓已买好,在某处青山环抱之处,另一座十年前的墓旁。
他说曾与我相识,我却了无记忆。因此并不知道他身侧埋的人是谁,是他的亲人、家人,亦或爱人。
或许他们此刻已见了面吧。生前身后,是一笑释之还是至死不休,除了本人,又有谁说得清呢。
我想,我的墓又会在哪呢?或者说,我是谁,谁又会为我扫墓?
作者有话说:
一直想写沈无的外貌描写,苦于第一人称,终于实现了
这本里有很多童话、神话、文学梗,每个都有含义/预兆。
第115章 “我是沈无啊”
几日的朝夕相处、蛛丝马迹,有个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但我始终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因此不敢确定。
我在那里站了一会,直到警察来带走了尸体才离开。
其实裴追不必威胁我的,去找他对我而言既像是本能,又像是别无选择。事情一了,我便回了他家。
只是此刻,他当然又看不见我了。
我穿墙而过,进入屋中。这时候是凌晨了,屋子里漆黑一片。我已不用担心惊扰或者撞到东西,直接去往裴追的卧房。
说来神奇,从前我虽然始终看着他,却并不怎么在他家中停留,更多是在屋外站着,远远的看。如今却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许多,仗着没人看到,放肆地登堂入室。
裴追侧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我在裴追身侧停下,微微俯身,细细看着他的眉眼,微风吹动窗纱,带入室外盈盈月光,照亮了他眼角那颗不太明显的小痣。
就在这时,紧闭着眼睛的人忽然说话了。
“是你吗?”他轻轻地说:“你回来了啊。”
我不自觉心口一痛。
他声音很低,我开始以为他在说梦话,然后才意识到他竟然是清醒的,只是故意没有睁眼。
手机震动起来,裴追起身接了,随手开了扬声器放在一旁。
听筒中,塔罗的声音传了出来:“裴追?刚才有事,你找我?”
她只说了一句话,但我已经感觉到,状态似乎比七年前好了许多。
“上次的办法有效果,但是持续时间太短。”裴追直截了当道:“你知道怎么能再次生效吗?”
塔罗的声音郑重起来,她问道:“上次的办法……你指什么?”
裴追淡淡道:“用血养画的禁术,我试了,有用。”
“你疯了。”塔罗高声道:“一个人哪有那么多心头血,你需要不断刺破自己的胸口,再催动愈合,再刺入。且不说对身体本身的伤害和痛楚,光是催动愈合,折损的便是你的阳寿。”
裴追没说话。
“停下吧。”塔罗提高了声音:“裴追,现在还来得及,别再执着沈无了。”
电话沉默了好一会,塔罗那边隐隐传来女孩子的说话声音,塔罗低声和她说了句“大小姐,你先去书房自己玩一会好不好?等会再说。”
裴追忽然问:“你找到苏落了?”
“……找到了,她的转世,现在才快十岁。”电话那头传来塔罗的关房门声,她轻轻说道:“有自闭症,被亲生父母遗弃了,我在孤儿院找到她的。现在叫我姐姐呢,我已经很满足了。至于记忆或者别的什么,全看她自己心意。”
裴追:“恭喜。塔罗,你看……你其实和我一样偏执。你的偏执有了结果,为什么我不行?”
塔罗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裴追,沈无是不一样的……有件事,从旧时间线起,我和沈无便一直瞒着你。”
我看到裴追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机,青筋绷起,不知为何,我心头也升腾起一阵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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