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桥不疑有他:“我前几天去公司的时候碰到他了,红气养人不是乱说,看起来气色不错很多,和我聊了会儿,说’这他娘该死的命运,捉弄人连草稿都不打’。”
他装腔拿调地模仿,是白小岩说话的风格,沈榆听得笑了,说:“有钱了先去把那破胃补一补。”
另一张介绍函的归属没有别的人选了,机会送到眼前,沈榆没理由不接受,让宁以桥回复了谢梦朝。
宁以桥的消息框刚转过去,沈榆的手机就亮起来。
一条消息来自谢梦朝。
【小榆,新曲子可以再快一点做出来么,我们想让长眠湾在莫迪科上演奏新曲子。】
不算刁难人的要求,天昇有自己的考量,而长眠湾的新歌风格独特,曲子已经谱好,宁以桥前两天去公司就是为了试听《断桥》的Demo。
沈榆忖度了几秒,给谢梦朝回去答应的消息。
另一条消息不在微信聊天框内,沈榆切出去,在短信收件箱里找到了新出现的红点。
尾号0239:【下课来接你,第二教学楼楼下,直接过来。】
第14章 不要生气
实际上沈榆今天不止早上八点一节课,这消息发来了也没发清楚,下课下的是哪节,第二教学楼圈了好大一块地,楼下又是指的哪一块地,哪几块砖?
下课铃响了,周围悉索收拾东西的动静很大,人声一下子沸起来,沈榆想了想,编辑一条消息回复过去。
【什么时候?具体在哪?去做什么?】
消息发过去不到两秒,电话屏幕上的画面骤然一遍,尾号0239给他发起通话申请。
沈榆当然记得,接起来放在耳边。
大概是嫌弃他问题太多,温遇旬在那头像封建主一般不容置喙:“现在过来。”
沈榆又顶着宁以桥和邱风奇怪的眼神出来,问他要去哪儿,沈榆不知道要怎么说,只好说是家里出了点事情。
“课不上了?”邱风问他。
沈榆逃课的决心很强烈:“帮我签个到。”
第二教学楼距离沈榆上早课的教室有点距离,校园本来就大,为了环境美观也修建了不少小景,窄径弯绕,沈榆记性不到特别好的程度,第二教学楼没有他的课,他从前去得就不多,站在一处小公园的小木桥上茫然。
前些天温遇旬到教室门口带着他走的也不是同一条路,沈榆没有办法,硬着头皮给封建主打电话。
电话没两声便通了,只是温遇旬先发制人:“怎么还没过来?”
沈榆抓着机身的手收紧:“我好像迷路了。”
在学校里迷路的确是很不能理解的事,但是沈榆情况特殊,温遇旬不知道,因此在那边沉默五秒钟。
“原路返回的方向找不找得到?”温遇旬又过一会儿才问。
沈榆原本是顺着路边立的方位牌,另加一些自己的记忆寻到这处来的,隐约记得从他上课的教室去到二教的教学楼有一道偏僻的近路可抄,可来的路上选择了几个不知对错的分岔,近路不知有没有找对,植物又种的很密,小路两边的树冠和树冠连在一起,阳光都几乎遮蔽。
他四下张望,春季里万物好生长,除了满眼的绿意什么都看不清。
“找不到。”沈榆这样说了,听着电话里微妙的电流声,有点想笑。
封建主就算再专制,再不可一世也得完成父母的交待,温遇旬没办法了,只好再问:“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标建筑?”
沈榆身处一片长期疏于打理的绿林,他抬头看了看,说:“没建筑,有很多树可不可以?”
电话里头传来车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温遇旬下了车,打算走路去找沈榆。
温遇旬觉得沈榆嘴里要吐出来的那几棵树不顶什么定位的用处,捋了把额前的头发:“那就走到有建筑的地方。”
然而沈榆没听到似的:“……路两边种金边麦冬、荚果蕨,里面的平地种榆树,掺了些鸡爪槭。”
温遇旬脚步停了停,学校里那一大片榆树往哪儿种,他还真的知道。
“种的是垂枝榆,”沈榆那边有树叶摩擦的清脆动静,听起来上手不知道是揪叶子还是做什么了,还对温遇旬强调,“你找的时候多注意一下。”
“沈榆。”温遇旬打断他滔滔不绝,但脚尖已经听话地转了弯。
他心里奇怪,却也不清楚要问什么,只好说:“……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温遇旬找过来是二十分钟以后了,沈榆扯了一条垂枝榆上的软枝,攥在手里摇摇晃晃,仿若观音做法。
听到脚步,沈榆甩着树枝回头,眼睛眨了两眨:“你来啦。”
“……”温遇旬莫名感到一些被使唤的烦躁,大步走近,语气不甚好听,“走。”
像专程接少爷的司机,然而地位倒置,司机步子很快,少爷跟得困难。
反正温遇旬这个人经常无缘无故黑脸的,沈榆习惯了,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快步跟上去,手里的树条不小心甩到温遇旬肩上。
柳枝净瓶救人参树,浇三昧火,沈榆一下两下三下,温遇旬的脾气却被越抽越大,就算树条打在身上不疼。
卷边的树叶透过薄衬衫搔在腰侧有点痒罢了,有些人就是要借题发挥:“把你破坏环境扯的破树枝扔了。”
“怎么?”沈榆看出他心情不好,也没想到他与树枝置气。
“没怎么。”温遇旬说。
“只是不知道你这个学上得有什么意思,有时间玩树枝没时间认一认路。”
沈榆脚步停一秒,原本就落后,现在距离更多。
温遇旬已经走到树林尽头,人也多了起来,有些男女聚在一块,各两两,凑着不知道说什么,见到人还知道摆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温遇旬站在那里,沈榆走得慢了他半转回身等。
沈榆这几天已经很少再想玄乎的前世今生,可是光染他漫身半透,沈榆心脏跳一下,后知后觉做了太多无法解释的事。
他干脆也不走了,站在原地试探:“你在生我的气?”
温遇旬只觉得他站在一堆情侣中间和自己遥遥对话的样子有病,气得想笑:“你先过来。”
待到沈榆走近了,温遇旬一把掐住他的后颈,把他推着往前走。
一直走到二教学楼楼下的车边,温遇旬一手开车门一手按着沈榆坐进去,“嘭”一声关了门,绕过车头自己也坐进来。
沈榆被他推懵了,问:“真这么生气啊?”
引擎发出低沉的响,温遇旬面无表情:“我要说生气,你怎么办?”
沈榆想了想,将把玩儿一路的榆枝放在温遇旬腿上。
“送你这个,不要生气。”
车拐一个弯,校园里限速慢行,温遇旬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想发泄没法踩油门。
沈榆身上一直有一种他自己意识不到的、残忍的天真,在他的认知里,生气的人可以用一柳绿枝哄好,碰到麻烦也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
他不知道沈榆是怎么想的,怎么好意思先不要他,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巴巴地抓着他的手说“可以给”,说“想要”,说收着他的琴弦在抽屉里,是什么意思。
好像随心所欲,娇气得不管不顾,耍起脾气来没人能奈何了他,偏偏自己就是被他影响,被他带得心性比十岁左右和小朋友吵嘴的孩童还要不如。
或许沈榆真是无心一次次挑逗,只是温遇旬偏吃这套,他认为沈榆不自爱,不自觉,他知道自己是迁怒,是做无用功,但忍不住发脾气欲盖弥彰,也仅仅为了不让谁看出什么荒诞的、不应该存在的、显得自作多情的破绽而已。
温遇旬笑一声,车窗按下去,顺手拾起那根树枝扔出去。
“少玩花样,捡来的垃圾不要带上我的车。”
车子一路行驶,带沈榆走上了直通首都植培所的环路、隧道、高架桥。
这一路他们没再说话,温遇旬的脾气沈榆捉摸不透,温柔在从前谈恋爱的时候也有,像刚才那样被树枝就挑拨到逆鳞的情况也不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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