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点还是得留着。
简若沉冷眉垂眼,翻开面前的文件夹, 亦真亦假道:“我们会通知陆荣的。”
他单刀直入,“奥利维·基思, 你谋杀多人,剽窃学术成果,对于这些罪名,你有没有需要狡辩的?”
毕婠婠心道厉害。
这话说得格外模棱两可,没有提到任何具体的受害者,任谁听了都不知道他们目前确定的骸骨只有两具。
奥利维·基思满头冷汗,梗着脖子道:“空口无凭。什么受害人信息都没有,你们难道是想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我身上?”
简若沉叹了口气。
可惜了,竟然还有点脑子,有点警觉。
“空口无凭?”简若沉拿出一张照片,“深水埗青山公寓8栋1209不就是你放证据的地方吗?全是受害人遗物,你怎么解释?”
“那些只是……只是纪念品。”奥利维·基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有些是别人送我的,有些是我旅游时自己买的。”
“哦?”关应钧清冷的声线落下,“你是说你去旅游时,恰好碰到了9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华裔天体物理学生,依次与他们成为好友,和他们相谈甚欢,而后收下了他们送给你的纪念品?”
奥利维·基思对上关应钧的视线,不自禁抖了抖。
他恍然觉得自己不能承认,承认了就完了。
关应钧将文件掷于桌面,发出细微的撞响,“回答我。”
奥利维·基思打了个寒噤,“不是。”
“不是?”简若沉挑了下眉头,“那怎么解释9个被害人身边的亲朋好友都反映被害人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你?”
“没有。”奥利维基思双手紧紧摁着审讯椅的桌面,如坐针毡,脑子一片混沌,他知道西九龙总区警署必定掌握了冯野死亡的证据,可没想到他们知道的竟然如此之多。
9个……
9个都找到了吗?
毕婠婠拿出冯野拼凑出的骨骼和检验报告放到奥利维·基思面前,“看看吧。”
尸检报告上清晰地写着【经检验,死者头部受到重击后当场死亡,推测凶器为尖锐石块、烟灰缸等有尖角状的坚硬物体……】
奥利维·基思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由自主地懊悔。
如果当时再过两天走就好了,他就能阻止杜落新修建活水闸口,那么冯野的尸块就可以按计划随着涨潮和退潮被冲进大海,自然也不会有现在这一系列事情!
他捏紧报告,捏得手指发白,满心懊悔,满眼恨意。
简若沉:“你杀害冯野之后,谎称要跟他一起去一趟英国,并返回冯野家,拿走了他的行李,留下一张机票,我们在青山公寓1209找到了那个行李箱,经确认,其中物品属于冯野。”
“经冯野的父亲辨认,该行李箱也是冯野的物品。你说自己没有杀人,那怎么解释受害者的东西在你家里?”
奥利维·基思解释不出来。
他色厉内荏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杀人?我是一个终身教授,这些研究生和本科生就算真的和我有交集,我又怎么会去杀害他们?我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毕婠婠一阵反胃。
真是好厚一张脸!
她气得嘴唇发颤,一时间紧抿双唇,怕自己一张口就是一句破口大骂。
简若沉淡淡道:“是吗?”
他起身,不紧不慢抽出一打泛黄的手稿,“这是冯野的父亲给我们的东西,经过查看,是一篇有关太阳光谱和电磁辐射的论文手稿初稿。我们请了天体物理专家检查,发现它与你在1989年12月发表的一篇sci相像,重合率高达90%。”
“那篇sci帮助你斩获了两个业内奖项,为你的终身教授身份添砖加瓦。”
简若沉语调平淡,那双浅色的眸子在审讯室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暗金色的光,奥利维·基思浑身发着颤,抖若筛糠,一开口便只能听见牙齿相互碰撞的嘚嘚声。
他抬起头,不明白简若沉这样一个善心泛滥的人,为什么会在审讯的时候如此平静,如此难激怒。
简若沉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颗路边的石头,一片落在下水道的叶子。
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仿佛审讯室里所有人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奥利维·基思耳鸣不止,只觉得前两天被关应钧和看守警员打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又被什么人狠狠揍了一闷棍。
他听到简若沉的声音忽远忽近:“你怎么可能没有动机杀害那些天体物理学的天才?你要剽窃他们的学术成果啊。”
奥利维·基思呆呆坐在椅子上,这辈子都没今天这么狼狈过。
他强撑的尊严,保守的底裤,都被一下子扒开来,赤裸裸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该怎么狡辩?
他还能怎么狡辩!
“除了这一篇……其他都是我自己写的。”奥利维·基思道。
“哦?”关应钧冷笑一声,“你一个人写了天体物理下六个不同的细分科目?给我看看你的初稿和实验数据。”
这段时间,他们没日没夜地将所有论文读了一遍,又有专家做分析,也认识了一些皮毛。
一个剽窃者,怎么会有初稿。
张星宗都被气笑了,他冷嗤一声,“狄秋河的两篇论文,一篇被你发表在nature,一篇被你发表在sci一区。”
他抽出那两本刊登了这两篇论文的期刊,猛地扔到了奥利维·基思脸上。
期刊的书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哗啦啦掉下来,摔在审讯椅的桌板,又滚到了地上。
张星宗气得发抖:“狄秋河的父母在他的遗物里找到了这两篇论文的资料和稿件,经过比对,95%的内容与期刊上发表的内容一致,而论文的发表时间,正是狄秋河失踪半年以后!”
简若沉拍拍张星宗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些,又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缓缓走到奥利维·基思面前展示,“这是你扔掉狄秋河的地方,一个老鼠井。”
黑洞洞的井口,深渊一般卡在照片正中。
奥利维·基思徒劳摇了摇头,想要否认。
简若沉却道:“你杀了那么多人,难免睡不好觉,空闲的时候是否也会想起这些学生被你杀死时最后的样子?”
“他们是不是睁着再没有一点光彩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你,像是在问: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呢?我们不是朋友吗?”
简若沉的声音又轻又没有起伏,奥利维·基思听着竟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照片出了神。
越看越觉得这张照片中的井口宛如一个深渊,里面伸出无数只手,只要他一伸头,就可以被拉着,一头栽进去。
他拼命往后躲,却觉得一只滑腻肿烂的手钩住了脖颈,似乎有颗破碎的头颅凑到耳边,真的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奥利维·基思心跳加速,浑身剧痛,他哆嗦着,神思恍惚,几乎要疯了。
他拼命缩着手,缩着脚,身体往后想要藏进逼仄的审讯椅里。
审讯室外。
其他几个组的头站着看,百感交集。
陈近才低声道:“他杀的人太多又没有精神病,所以会害怕成这样。”
“我还以为他不怕呢。”C组的梁信悦感叹,“简若沉怎么知道他害怕已经被自己杀死的人?”
“可能是靠着精神状态判断?”陈近才蹙了蹙眉,摸着下巴,“丢,照这么问下去,奥利维·基思不疯也要被逼疯,逼得崩溃了。”
审讯室里。
简若沉拿出了狄秋河被拼成的,残缺的骸骨,“他被老鼠啃了一点,不过还算比较完整,来吧,认一认。”
他说:“你认一认他,也让他认一认你。”
“活着,让他去梦里找你报仇。死了,就在地狱里相见。”
奥利维·基思脸上毫无血色,他瘫坐在审讯椅上,毫无动静,像死了一样。如果不是椅子拴住了身体,他就要滑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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