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总想宰我祭天(40)
第63章 纨绔公子与绝色小倌 十五
天候渐渐回暖,盛春的惬意又辗转回来,只是败了的花却复开不出,留着被打残的花梗,在怡人春风中摇荡。苍碧的身子好了不少,坐在院中摇椅上晃晃悠悠,看没被摧残殆尽的粉嫩小花,难得过上了这几世来最惬意的日子,美中不足的是路珏平怎么也不同意让他断了那比地狱里的滚油还难喝的药。
苍碧砸吧着嘴,如玉指尖捻过一颗糖球塞到嘴里,拨弄着一朵调皮地伸到面前的粉花,路珏平坐在他身边,侧头窥看佳人,两个人俨然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
“这是红豆的花。”路珏平忽然道,“好看吗?”
“红豆?就是拿来煮米粥的红小豆?”苍碧顺手摘了朵下来,转着在眼前端详,“红豆在我家乡,叫做鬼眼,像地狱里蛰伏的小鬼的红眼,盯上了谁,就是那人命尽的时刻。”
“别乱说话,什么鬼眼神眼。”路珏平似乎颇为忌讳,“这叫相思子,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是相爱之人常用来寄于相思之情,我院中也种着相思子,当时只觉得这东西矫情得很,不过就是贪恋几分美色,说什么无法忘怀,现下想来,那时还真是轻狂。”
苍碧明知无法回应,只默默听着,心中也微微揪了起来,连云知道我在想他吗?
“你的相思可寄于了我?”路珏平问。
“我……”
苍碧抱歉的话还未说出口,路珏平就抢过话头:“想不想去外头走走?听说城北有家豆腐摊,远近闻名,油香豆腐吹弹可破,入口……”
“去去去!”苍碧顿时就精神了,差点一跃而起,飞扑出去。
刚过正午,露天的豆腐摊承着无限春光,摆在河岸边,熙熙攘攘,生意好得不得了,竟连一个空位置都没留下。
路家的生意范围只限于洛城,在这儿除了满口袋的银子,其他的便一点优势都没有了,路大公子本来想着仗着钱多,干脆把人都赶了,让自家小娘子清闲的吃一顿,便吩咐随行的三七:“给老板五百两,今日这店我包下了。”
“少爷……”三七支支吾吾,“买了房子,又……又有其他的花销,夫人给的钱虽不少,也不是花不完的……”他没再说下去,把求助的眼光扔给苍碧。
苍碧心领神会,把路珏平拉到摊后,河边的层层石阶上:“别浪费银子了,我看这儿挺好的,要不就坐在这吧。”
“这石阶多凉。”路珏平皱眉,“太寒掺了。”
苍碧临机一动:“太阳都晒了大半天了,不凉,再说杨柳衬着,比坐在木板凳上有意境多了,你看,那不是还坐了对小夫妻么。”
苍碧指过去,不远处一男一女背对着他们,正嘻嘻哈哈地笑闹着,男子的身形魁梧,姑娘娇小可人,谈笑间前俯后仰,转过头来,竟是结香。
“是晋安和结香。”因面貌与故人相似,苍碧对这两人很有亲切感,推了推路珏平,“你去买豆腐吧,我在那等你。”
路珏平撇撇嘴,几分拈酸,把差使摞给三七,在他耳边嘱咐了一句,抄起苍碧的手塞进臂弯里,走向晋安。
“晋安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怎么有闲情逛到南城来了。”路珏平微微抬首,一脸“美人是我的,没你的份”。
晋安起身有礼一揖,只是放在这具身形上,不免几分笨拙,几分好笑:“路兄,你们果然在此,听府上人说,你们辗转来了南城,我顺道生意路过,就停留了数日,只是找了这些天也没找着你们,今日终于见到了。”
“找我们?还是来找如云?”路珏平挑衅扬眉。
“自然是来找如云的。”结香抢过话头,“你又没如云好看,找你做什么。”
苍碧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脱口而出:“言之有理。”
这一笑,比春风更怡人,把路珏平所有醋意和不满都吹到九霄云外,畅然道:“如云是美,那又如何,是我的人,怎轮的上你来记挂。”
“就记挂他,怎么着。”结香像只雀跃的小兔子,跃上来,环住苍碧手弯,把晋安那份油香豆腐递到他跟前,“如云哥,来,吃豆腐。”
苍碧双眼一亮,就势张嘴——咬到了结实的皮肉。
路珏平一脸淡定,扫了结香一眼,似乎很享受纤巧的舌与齿触在自己手臂上:“结香姑娘还是留着自己吃罢,我们也买了。”
三七适时地捧着两盘豆腐,赶了过来,把经少爷要求,特制的油香豆腐递到苍碧面前:“如云少爷,豆腐。”
“你的手难吃死了……”苍碧拍开路珏平手臂,嫌弃地呸了几声,抢过豆腐,滋溜一口吸了大半块,这些日子的不适与不快立时一扫而空,“好吃。”
三七环视四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苍碧一颦一笑,都不似人间般的绝美,满足的表情露出来,简直让周围飘飞的柳絮都停滞,虽说是男子,一身白衣如雪,长发如瀑的模样,除了眉眼稍有几分少年的俊逸,整张脸庞称得上柔美秀丽,说是哪家的小姐,绝对无人不信,这一路行来,苍碧招揽的男子眼光显然比女子多了不下数倍,女子更多的则是看自家少爷。
而眼下,在场三人都专注地看着苍碧,路珏平痴痴的,是情郎见佳人的神情,而晋安与结香,两人不约而同,竟露出像孩子见了珍惜玩意的痴迷,好像苍碧是天上云、是水中月,却不是心中人。
第64章 纨绔公子与绝色小倌 十六
被围观的正主却全然不知,苍碧只专注于嫩白豆腐,拖着一左一右两人,坐在石阶上,问结香:“你和晋公子成亲了?”
“唔……”结香的嘴角耷拉了下来,“没,晋夫人不让我进门。”
晋安摸了摸结香的小脑袋:“放心,我会说服娘的,她不过一时没想通,肯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我知道。”结香侧头蹭了蹭晋安的脖颈,像只小动物般温存。
苍碧想起逍遥界住在隔壁的两人,心中不禁感慨,逍遥界名为逍遥,也的确是自由自在,从没有这些纷扰掺杂其中,想来生而为人,不如意事常八|九,谁也逃不过,好在这辈子总算过的还是惬意日子,不像前两世那么凄惨糟心。
四人闲谈着,转眼日头就落了西,苍碧不知不觉把路珏平手里那份豆腐也下了肚,晋安想见美人的目的达到了,心也定了,像个嫁了女儿的父亲一般,再三让路珏平好好待苍碧,在去各处送货归来的小厮们的催促下,上了前往下一座城的马车。
苍碧今日心情不错,随着徐徐春风,一时不想回宅子,在路珏平的引路下,去了城中一间知名的酒楼,点了几个小菜,坐在清闲的雅座中,听一楼台子上的说书人声情并茂。
“话说那狐妖美得不可方物,但凡是男子见了,都要为之倾倒,一日她扮作凡人,带着两个同样化作人形的小妖,外出踏青,刚下了妖山,就在山脚下遇见个奄奄一息的人。那人一身破烂,背着个散了架的书箱,乃是个失足滚下山坡的穷酸书生……”
妖狐救了书生,书生迷恋上佳人,得知妖狐真身后,也死心塌地追随,将人娶进了家门。
苍碧听得津津有味,跟着那故事里的白狐,露出满足的微笑,沉醉其中,而路珏平则浅酌小酒,定定地看着注视说书人的美人。
却听那说书人忽的一敲木板,“啪”一声惊响,温馨甜蜜的气氛路回峰转:“老道途经此处,手中罗盘急转,那是妖物蛰伏人间的指示……”
那天煞的道士闯入书生家中,硬生生拉扯着妖狐,就要正|法,妖狐徒有一张美貌,妖术却修炼得不怎么样,根本不是老道的对手,道士桃木剑扬起,掐着手诀将打散妖魄的道法注入其中。
“那泛着血红光华的桃木剑倏地落下!”
说书人勾人心弦地一顿,苍碧的心也随之被吊了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捏成拳,等待着转机出现能化险为夷。
“书生大喝一声,推开妖狐,竟生生迎下那一剑,凡人肉身登时血溅三尺,精魄闪着幽光从印堂飞散。”
书生死了,魂飞魄散,道士误杀凡人,施救不及,神志一乱,被癫狂的妖狐斩杀当场,所有的温存都成过眼云烟,只剩下妖狐,收拾起书生冰冷的躯体,心灰意冷回了妖山。
“什么鬼故事。”苍碧把筷子一摔,愤愤道,“人家妖狐又不行恶,那道士来凑什么热闹。”
路珏平安抚地亲拍他握成拳的手背,顺着说:“就是,那道士定是自己找不着媳妇,妒忌人家好日子,才来横插一脚。”
苍碧的不满不止于此:“还有那书生,逞什么英雄,他这样死了,那妖狐该有多伤心,还不如,还不如死的是自己……”也不知他是听得太入胜,还是把自己代入成了谁,竟扑簌簌地流下两滴眼泪。
路珏平一愣,慌忙扯过袖子替他抹眼泪:“怎么还哭了,不就是个故事么。”
“三七。”他朝着雅座屏风一唤,守在外头的三七就进来悉听吩咐。
“让那说书的说几个开心的故事,银子不成问题。”路珏平挥手催促三七快去。
“不用了。”苍碧早没了听故事的心情,“我只是觉得,不值当。”
“不值当?”路珏平问。
苍碧沉默半晌,三七手脚利索,已把少爷的要求传达了下去,说书人一拍木板,立时说起了豆蔻年华,你侬我侬,伴着些许逗人的温情故事。
楼下笑声连连,苍碧眨了眨眼,等泪意停了,才说道:“妖狐要的幸福,书生在其中,书生保住了他的性命,自己却不在了,那妖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当初死的就是他,一了百了。”
“那若妖狐死了,书生该怎么活?”路珏平笑问,眼梢却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苍碧想了想,几分寂寥:“考取功名,迎娶新娘,仕途辉煌,该是怎么过都是好日子罢,总好过死于非命。”
路珏平不言,牵起苍碧的手,也不管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携着人出了酒楼,在春风吹拂的河道边缓缓往家中走,三七识趣地在听不到两人交谈的距离远远缀着。
许久后,路珏平打破平静,摇头道:“妖狐死了,书生也一样,活不下去的。”
晚归的买花姑娘匆匆奔过街巷,见了一对佳人,自是不想错过生意,迎上去,掀开花篮素净的盖布:“公子,你娘子真好看,给她买朵花吧。”
花篮里静静躺着各色鲜花,路珏平挑了一朵素白的玉帘,轻巧插在苍碧发髻,大方地给了姑娘一把碎银,姑娘连连道谢,把整篮花都塞到路珏平手里,迈着雀跃的步子往家里跑去。
柳絮纷纷扬扬,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仿佛下着暖雪,苍碧一时怔忡,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在他耳际插过一朵玉帘花,究竟是谁,又是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