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总想宰我祭天(59)
妖王则风乃是山中千年前化形的狼妖,狼大多成群,而化形成妖的却极少,出挑的便成了异类,不受同族待见,小妖又纷纷惧之,再加之妖王本就喜独行,洞府中竟比寻常小妖冷清多了,只他一妖。
则风正凝神调息,听闻“无烟”二字,一挑眉,睁开眼。美人无烟,山中传闻已久,只是他一心修炼,只听路过的小妖精传道过,却从未有时机一会,究竟有多美?
他毕竟是不屑的,但有名气的妖,都送上门来了,总是想会一会。
“进来罢。”
男音落下,洞府前的屏障打开,苍碧抱着连云进洞。
洞中摆设极其简单,除却修炼用的坐台,竟什么也没有。这么个修炼法,换做苍碧和家中两只,估计谁也受不了,还不如当个普通小兽算了。
则风倒是不多好美色,况且是个男妖,再美能美到哪去,也就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妖吹嘘,然如是想着,抬头瞥见那抹白色的身影,眼光却滞住了,仿佛被吸了进去,淡眉轻扫,瞳如翡翠,殷唇微启,白发逶迤批下,竟像镀了层白银般美妙,连那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的薄汗都闪着微光。天地之间竟真有美到如此的躯壳,想九天之上若是有司美的神祇,约莫也就是这般了。
他状若无意地眨眼收神,问道:“你便是无烟?”
苍碧可没心思与他唠嗑,抱着昏迷的连云抢上数步:“妖王大人,请看看这孩子吧,您若肯施救,我定当涌泉相报。”
则风翩然起身,一步步走下坐台,灰色衣摆拖在身后,从阶梯上滑下,他瞧了眼连云:“我为何要救他?”
苍碧无言以对,只能低头揖身行礼,瞎扯道:“妖王大人庇护一山,自是道深德厚,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妖王之名,只因他在山中道行最高,与德与善无分毫关系,则风也不纠正他,盯着那如新雪般的发顶,又问:“你为何要救他?”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苍碧答。
“那我要什么,你都会报?”
“只要您能救他……”
“好。”则风打断苍碧,手缓缓向线条优美的下颔伸去,“我要的,便是你。”
苍碧万万没想到妖王竟出此言,下意识正要退身避开,怀里的小人儿醒了过来,比他更快,伸出细弱的小手,抓住了则风探来的手指。
则风本就欲意触碰,自是没使上劲,被小童轻易止住去势,一时颜面自尊都不知往哪摆了,一翻袖子,就住连云手腕,把他扔了出去。
“连云!”苍碧大惊,急速追上,伸出两手扑到地上,总算堪堪把人接住,雪白的衣襟蹭在灰土上,脏了一大片。
则风闪身就到苍碧面前,又要抬手,连云回头狠狠刮了他一眼。则风顿时怒火冲天,扼住连云纤细的脖颈,把他从苍碧怀里提了出来:“我不管你先前是何妖物,有什么神通,现下不过个是修为尽失的废物,尽然如此忤逆于我。去死!”
则风抓着连云,把他脑袋往山石上扣,这一招下去,恐怕这小脑瓜子非得开花。
“住手!”苍碧伸手侧步,横入连云与洞壁之间。
则风手劲施下,连云撞进温暖的胸膛中,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在他侧颈。
“妖王大人……连云他年幼,不懂事……”苍碧胸前受了这一击,后背又撞在冷硬山石上,喉头一阵腥甜,血顺着嘴角流下,沿着下颔往下滴,“冲撞了您,莫要怪罪,要责怪……就怪我罢。”
“好。”则风冷笑,松了手欺下身来,“那我便责怪你。让这小子滚出去,你,留下。”
眼看则风离苍碧越来越近,连云手掌又抬了起来,竟是要给他一巴掌的势头。
则风余光瞧见,手中蓄起一掌幽光,缓缓伸来,就要劈向连云。苍碧心叫不好,也顾不上来的目的是什么,当下保命要紧,竟不管不顾地把所有妖力聚集到掌心,使出生平最强的一招,白晃晃地一掌猛地招呼在则风眉心。
则风哪料到苍碧会有这么一招,毫无防备,生生受下,整个人往后退了数步,登时被打回原形,再抬起头换回人形,环视洞中,那给了他一掌的罪魁祸首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这等屈辱,堂堂一山之王怎能受,则风按住犹在发疼的脑门,咬牙切齿:“无烟!我要你命、身,都是我的!”
第95章 千年玄蛟与白狐小妖 六
大柏树下,玉帘长草葱郁,只是到洞府处戛然而止。洞府里,爰爰正趴在城旌胸膛上,睡得不省人事,抓了把虎毛塞进嘴里:“啊唔……草草。”
城旌不甚舒服地转了个身,在小兔要被他庞大的身子压扁的一瞬间,虎掌往胸前一揽,把爰爰塞进了颈项里。
洞外,遥遥传来苍碧的喊声:“不好啦!快跑快跑!”
“嗯?无烟?”爰爰毛爪子揉了揉睡眼,朝外头看,只见苍碧火烧屁股般冲进来,怀里还紧紧抱着黑衣的娃娃,背着光站在洞口,看不清脸色,立时紧张万分,瞪大了眼,“怎么了?他把外头的草草也吃了?!”
“没有,草都还在。是我,我把妖王打伤了!”苍碧跑进洞,把城旌晃醒。
爰爰歪着脑袋想了想,缩起了脖子:“妖王?不会是上次差点把我吃了的那头狼吧?”
“就是则风。”苍碧看了看洞里头,也没什么要带上的,一手拖着还在打哈欠的城旌,“我们快跑吧,一会他追过来,我们就惨了。”
城旌终于醒了,瞬间变成九尺大汉:“什什什么!你打了则风?!不成不成,我跟他有过节,肯定得被他生吞活剥了。”
“你那么大,则风吞不下。”爰爰钻进城旌衣襟里,“他会吞我。”
“不过是只狼,怕甚。”连云靠在苍碧肩上,冷冷地说,“你的伤呢?要不要紧?”
城旌这才发现苍碧的脸色有些苍白,本就挤起来的五官都要拧成一团了:“无烟,你受伤了?”
“哪里哪里?”爰爰从城旌怀里窜出来,在苍碧身上绕了一圈,没看到外露的伤口,就要往领子里钻,查看伤口,被连云若无其事地拎出来,扔了回去。
小兔划过一条短短的弧线落进城旌怀里,还没反应过来,仍在刨衣襟,一看里头:“无烟,你伤得不轻啊!都长胸毛了!”
城旌把她抓出来抱好:“那是我的,无烟你伤着哪了?”
“不打紧,就被山石磕了一下,都好了。”苍碧拍拍连云的背,则风很是看不起他怀里的小娃娃,也没花上几分力,伤得还真不重,不然他哪还跑得动这些路,不过还是痛得够呛,“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想想跑去哪吧,总之翼望山是不能呆了。”
“我只认识翼望山。”爰爰很是委屈,这一片的玉帘花草叶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以后就没得吃了。
城旌也没出过山,一脸茫然,苍碧又何尝不是。
几只妖正愁得眉头打结之际,连云忽然问:“离这里最近的凡人聚集地在何方?”
“凡人聚集地?”苍碧没出过山,不代表没听说过,偶尔也会有外界的妖,甚至是误入山的人经过,仔细思索起来,“东边是瀚海,西南是湍江,北边……啊!我想起来了,往北出翼望山,再翻过一座不知什么山,东北边有个镇子,好像叫什么……永……”
“永和镇?”连云问。
苍碧双眼一亮:“对,就是永和镇。”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吧!”城旌伏地化虎,把苍碧往背上一扔,离弦箭般射了出去。
爰爰抱着虎毛颠来颠去,歪头问:“为什么要去凡人的地方?不能藏在别的山里吗?”
苍碧也没搞明白,不过连云这么说了,那就去罢。
翼望山系绵延横亘一方,横难以记千里,纵也有数山绵连,实是大得很,城旌狂奔了整整两日,终于出了山界,仰面往地上一摊,再也走不动了:“哈……我不行了……要死了……”饶是十二月的冷天,他的毛发却被汗水浸透。
爰爰化作人形,摘了片近处半枯的棕榈叶,给他扇风。
苍碧环视了一圈,又侧耳听了一阵,没发现周围有水源,只能把连云放到城旌身边,也摘了片大叶子,放在地上,轻轻捋动周围草叶,把凝霜往叶上扫。
“小屁孩……”城旌累得爪子都抬不动,也没转粗脖子,斜眼看连云,“肯定又是你惹事,害我们家都回不去了。”
连云不言,看着蹲在不远处雪白的背影,眼皮不争气地往下耷。
苍碧好不容易收集出一掌冷霜,掬起叶子捂化了,送到城旌嘴前:“不怪他,是我太冲动了。”
城旌一口把凉水嘬干净,总算有了点底气,问:“你没事去他那干什么?”
“……”说实话只会让城旌更膈应连云,可其他的理由,苍碧也想不出来。倒是爰爰替他答了:“是为了小蚯蚓?”
城旌仰天长叹一声:“小屁孩,你总有一天害死我们。”
连云仍旧不语,头一垂,倒下了。
苍碧赶忙伸手,在他触到地面的瞬间,把人抱进怀里:“连云?”
“小屁孩怎么了?”城旌略微诧异。
苍碧摸着连云的小脑袋,一片冰凉:“妖王说他修为尽失。不成,得想想办法……”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离凡世远了,不凡的东西自然也多了,要翻出几颗仙草灵花,总不会很难吧。苍碧如此想着,振了振精神:“你们先在这休息吧,我去附近看看。”
“你去哪?我与你一道。”
城旌话音刚落,苍碧衣摆一扬,化回狐身,一下子就跑到了数丈外,头也没回道:“帮我照顾连云,你们哪都别去,在这等我回来!”
毕竟在陌生的地方,苍碧没敢走太远,搜了小半面山,只在近山顶的薄雪堆里挖出根指头长的灵草,看着天色快暗,立时回来了。
城旌和爰爰果然等在原地,城旌大概怕老大宝贝的小屁孩冻坏了,盘起身子,把连云藏在虎毛里。爰爰则急得团团转,踩着小碎步东张西望,见白狐出现在视线尽头,立时奔了上去:“可算回来了,我还怕你被人掳去了呢!”
“这深山里,哪有人掳只狐狸。”苍碧不禁失笑,忽然想起几世前就是在山中被掳了去,后来还丧了命,几分落寞,甩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走,蹲下身摸了摸连云额头,“醒过吗?”
城旌挪开给连云当围巾的尾巴:“一直睡着。”
苍碧把灵草递到连云鼻前,一时不知怎么把灵气送过去,想了想,自己吃了灵草,把汲取的灵气重新汇聚,俯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