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96)
尾随而已,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顾沉舟心里这么一想,也有点诧异自己的平静无波,这时候如果换一个人,他大概立刻就要着手准备了;但刷了无数次下限的贺海楼么……
顾沉舟对着邱悦点点头:“我知道了。”
邱悦也只是这么一提,这点事情,一来对方不可能处理不好,二来实在跟她没关系。话题跟着又转向之前的事情了:“河清上来的那件直指汪博源的案子,有些内幕,这恐怕是汪博源一手引导的。”
顾沉舟先是一怔,但结合前后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现在的情况是,郁水峰有实力有人脉,但不算当政中意的对象;而汪博源有当政的亲睐,但实力和人脉上,却又弱于郁水峰。
这样一来,郁水峰可以求稳低调,汪博源却要主动出击,扬淮省是汪博源工作最久经营最久的地方,走了一个省长没错,但要说除了这个省长之外,扬淮就再没有汪博源的人了——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么扬淮省下辖清河市烧出来的那场火,能一路畅通无阻地烧到汪博源身上,恐怕汪博源也在暗中推了一推……其目的,除了借这个机会,在内部做最后一次的筛选外,也是要名正言顺地挑起一把火,甭管之前对谁烧,最终目的都是要烧到郁水峰身上啊。
邱悦这么一点,顾沉舟也就完全想明白了。但他现在想的倒不是郁汪之间的事情,反而是邱悦——邱悦为什么要找他出来,特地告诉他这件事呢?
这时候邱悦似乎窥探到顾沉舟的想法,笑了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反正你们家是站在汪系那边的。你总算叫了我这么多年姐,互通有无一下,并不过分。”
说完也没多留下,转身朝宴会厅走去,就算对沈德林实在没有感觉,她能出现在这里,也是默认了这场联姻,当然不可能再临时闹出什么事情来。
顾沉舟自个站在原地垂眸一会,邱悦没有必要对他说假话,情报来源也绝对准确。
但一直身处这件事最中心位置,又早早就计划起来的顾沉舟,怎么可能连这种小事,都需要对方来点醒指导?
在他们所处的位置而言,每个人必然都有自己的想法跟立场。
但在他而言,重要的仅有一个:怎么让其他人的想法和行动,成为顾家计划顺利进行的砖石瓦片!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X年X月X日之后,顾贺已经在一起了,但两人生活,总需要来点磨合:于是磨合一:保全甲:领导,你的手机上有监听设备。
保全乙:领导,你的车辆上有监听设备。
保全丙:领导,你的屋子里有高清摄像头……
顾:[完全淡定的]都拆了吧。
贺:[混蛋明明告诉我装的很隐蔽很高科技的]哎呀这是怎么了,简直太可怕了![转向顾,摇尾巴求安慰求抚摸求蹭蹭]
保全甲乙丙:……[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于是磨合二:
据说贺就算跟顾在一起之后,也会出入某些声色场所。
当顾面对某些圈子里的人时:
A少B少C少:顾少你知道吗,贺又去XXXXXX(省略含蓄的直白的各种形式的坏话各300字)
顾:[平静]谈正事。
当贺面对某些圈子里的人时:
D少E少F少:贺少你看这些年轻的男女——(省略含蓄的直白的各种形式的推荐各五个人)
贺:[懒洋洋][想顾][想顾][想顾][怎么还是想顾][总觉得在不科学地想顾]
第78章 贺你调皮了
身后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顾沉舟现在所站的地方是宴会会场的中庭,两侧回廊环绕,中间是水池喷泉景致,或许是取了幽静的意思,水池中除了几个石制动物雕像的嘴里吐出涓涓细流之外,并没有弄出其他大型水柱,倒是没有关掉水面上的雾气景观,在夜色下被远处的灯光一照,氤氲流转,还有风荷锦鲤,顽石浮萍,十分美丽。
但再美丽的景色,加了某些特定的人,也变得不太美丽了。書 香 門 第 論 壇要说京城里,顾沉舟最不希望见到的是哪个高干子弟,无疑就是贺海楼。这种“不希望”无关于顾沉舟跟贺海楼的争锋到底是输是赢,就是单纯得有些受不了——当然,这些受不了对两人之间的碰撞或者合作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最基本的表面功夫罢了,京城中的高干子弟,哪一个不玩得顺溜?
不给背后的人说话的机会,顾沉舟直接转过身,微微一笑:“贺少,真巧啊。”
从鹅卵石小道上往回廊方向走的人确实是贺海楼,眼下两人就四五步的距离,贺海楼停下来一摊手:“一点都不巧,我可是特意跟着你出来的。”
顾沉舟心道你就不能扯两句官面上的话然后咱们好聚好散吗,面上则维持着一如既往的风度:“我倒是不知道,要知道贺少有事,就先去贺少那边了——贺少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其实贺海楼对于顾沉舟的做作功夫也是叹为观止,从好的方面来说吧,两人数次历险数次相扶,不说从此尿到同一个壶子里,至少也该到穿一条裤子交换女友的程度了吧?结果人跟最初一个样!再从坏的方面来说,两人数次交锋有输有赢,虽然没发生什么真的无法挽回的事情,但也都各自去警察局喝了一回茶,够得上深仇大恨的边了,结果呢,人还是跟最初一个样!
想到这里,贺海楼也不得不承认顾沉舟就是顾沉舟,这潭水,深不见底啊。
“贺少?”许久不见对方说话,顾沉舟又出声说。
贺海楼看着顾沉舟,突然微笑一下,几步向前,将两人间的最后一段距离也走过去:“顾沉舟,我一直很好奇,你每次见到我笑着叫我‘贺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掏出一把枪来直接扣下扳机?”用贺海楼这三个字发誓,这绝对是单纯的疑惑。
又抽了。顾沉舟暗自想道,实在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刚要随口带过去,就见贺海楼侧了侧身,由跟他面对面站着改成一边观赏水池景色,一边和他说话:“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说两句真话不要紧吧?还是顾大少真的谨慎到这个程度——”贺海楼挑唇一笑,“连骂人都不敢了?”
水池里的锦鲤一波一波地游动着,橘红的、金黄的、乳白的,在石头中穿梭,在浮萍下歇憩。
顾沉舟淡淡一笑,跟着贺海楼一样,转身面对水池,嘴里要说的话,同时转了个弯:“贺海楼,我骂你做什么?”
这是在说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啊。贺海楼很是满意,身体一斜,靠在了旁边的立柱上:“顾沉舟,我们干脆一点,最后这个时候,你想干什么?”他的口气轻快又轻佻,“我配合你,怎么样?”
哪怕顾沉舟现在就变成一只猪,也不会以为贺海楼的‘我配合你’是在说配合顾家收拾贺家。
但配合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并不难猜,就如同顾贺两家被派系驱使又驱使着派系的争锋一样,贺海楼的意思,是他们也借着这一场人大,一场两家两系纷争,来好好玩一玩啊……
——显而易见,贺海楼真是闲的蛋疼了。
但更让顾沉舟更好奇的是,贺海楼为什么会以为他能答应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答案很快出来了。跟顾沉舟了解贺海楼一样,贺海楼也并不缺乏对顾沉舟的了解。他抛出一个鲜美的诱饵:“既然说了是玩,当然有彩头,我要说从贺总理那里拿出什么,恐怕顾少也不会信……”他略略抬头,露出线条优美的下巴,“这样吧,如果我输了,答应顾少一个要求怎么样?”
顾沉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里实在腻歪地紧:“贺少不要开玩笑了——我们之间,难道还差这一两次吗?”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简直是在说咱们两死磕到底啊,贺海楼在心里给顾沉舟比了一个大拇指:“顾少,你是不想试还是不敢试?”
顾沉舟看了贺海楼一眼,缓缓笑道:“一件事的范畴,太广了,而且这种空口白话,我愿意说,难道贺少也愿意听?”
“顾少不说,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听?”贺海楼悠闲地反问。
顾沉舟一哂,随便往前一指:“比如我说让你跳下去,你就真的往下跳?”
这回贺海楼奇怪地看了顾沉舟一眼。
顾沉舟刚觉得有些不对,就听贺海楼说:“这还用得着一件事?”说着往前轻轻一跳,扑通一声,整个人已经从走廊跳进及腰深的水池里头,刹那水花四溅!
顾沉舟有一瞬间傻住了。
也是差不多这一个瞬间,几条红红黄黄的锦鲤,不知道怎么地随着水花一起,朝顾沉舟所站的位置飞起来。
顾沉舟下意识抬了抬手,想把和水花一起飞起来的两条鱼给挡住,却没想到脚踝处被重重一敲再一扯——第二声哗啦声响起,顾沉舟被先跳进池子里的贺海楼直接扯了下去!
冰凉的触感顷刻从脚底蔓延到腰腹,手掌从地砖位置擦过,一瞬间的火辣之后就被轻柔的水锻团团包裹,指尖摩擦到的一点滑腻,是锦鲤的背脊或身躯……
顾沉舟一口气梗在胸口,还没来得及上来,迎面又是一大泼池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这一下倒是回过神来了,顾沉舟气笑了,抹了脸上的水珠骂一声“我操”,上前一拳将对方揍到水里,又说:“贺海楼,你今年几岁了?”
这回是早有防备,贺海楼及时朝后躲了一躲,只被对方的拳头扫到脸颊,当然还是不可避免地在闪躲中倒到水池里喝了一口水。
“怎么,顾少忘了自己的年纪了?”半人高的池子实在构不成威胁,贺海楼直起身子重整旗鼓,一边心想对方果然变脸了,一边凑近顾沉舟笑道。
两人距离再一次拉近,借着中庭里的一点星光和月光,顾沉舟很清楚地看见自己面前人眼睛里闪烁的情绪——并非恶意,并非戏谑,反倒藏着淡淡的笑意和调皮。当然这些都只有一瞬间。
一瞬间过后,这个人所惯有的阴郁和冰冷又重新浮上对方黑色的眼瞳。
顾沉舟没有说第二句多余的话,直接抬起腿,把人踹进水里。
就面对面不到一步的距离,贺海楼想闪也来不及闪。索性就站在原地等着顾沉舟踹上来,反正是在水里,也不怎么会痛。
贺海楼脑海里的这个念头还没过去,对方的脚就到了,沉沉得像被石头撞了一下。但水池高度不够,尽管顾沉舟这一脚又沉又重,贺海楼依旧只往后倒下,弄湿背部和手臂,连水都没有呛到,就镇定地重新站起来。
倒是顾沉舟看着在水里到处游动的鲤鱼和不知道几天换一次的池水,脸已经由青转黑,嘴唇抿着,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径自转身准备上岸,看样子似乎比刚刚被揍了一拳又挨了一脚的贺海楼,受到的伤害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