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的道长竟是我逃婚对象[穿书](26)
恰在此时,少年转过头来,撞入沈离的眼神中。
噗通——
一条红鲤跃出水面,又快速落下,掀起阵阵涟漪。
乌篷船涉水而下,将水面划出一道又长又宽的裂隙。
“师尊,师尊?”耳畔有熟悉的呼唤声,沈离睁开眼,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凌云间的卧房。
仿若如梦初醒,沈离闭眼按了按突突跳动地太阳穴,随意拿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才压下了心头那份不真实感:“阿云啊,有什么事?”
男子看上去心情不错,那张往日不怎么爱笑的脸上仿若冰雪消融,透出几分往日难得一见的神采。
他毕恭毕敬地朝沈离行了一礼,眉宇间难掩喜色:“弟子闭关三月有余,终于得以突破金丹期,如今已经顺利结丹了。”
哗啦一声。
沈离手中的茶盏摔到地上,碎瓷片洒了满地。
“师尊当心!”男子连忙将沈离拉起来,在他耳畔说着什么。
可沈离什么也听不见。
滚烫的茶水滴落到他手上,他也半点感觉不到疼。
他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青年模样的他已比沈离高出些许,俊朗清冷的五官清晰而立体,那双眼眸漆黑深邃,看向他时尽是克制的柔和温情。
某种极其沉重的情绪如密不透风的网,把沈离紧紧拢在其中。
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不知过去多久,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语调平稳依旧:“结丹是好事,很好……走吧,替你庆祝去。”
他浑浑噩噩推开房门,一束刺眼的光芒从门外照射进来,沈离抬手挡了一下,视野由白变黑,森然寒意顿时拢了全身。
他站在不见天日的暗牢中,呼吸间竟是冰冷潮湿的血腥之气。不远处,粗重地铁链将那消瘦的男人锁在角落。他倒在血泊中,身体在剧痛下轻轻颤抖,一袭白衣早被染成了血红,唯有那张脸惨白至极。
沈离眼眸微缩,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他的掌心正握着一颗小小的,泛着淡淡白光,晶莹剔透的内丹。
“我会杀了你。”男子抬起头来,眼中的怨恨似乎具象化了一把把泛着寒光的利刃,深深刺入沈离的心里,一刀又一刀。
沈离身体重重地颤了一下,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生生止住了。
男子声音一遍遍在这暗牢中回响着,又低又轻,嘶哑至极,却又无比清晰。
他说:“师尊……沈离,我迟早会杀了你,我迟早会亲手杀了你。”
极度压抑的情绪让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沈离转头拼命朝外跑去,可同时,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顷刻间便将他被卷入了汹涌的洪流中。
沈离仿若被扼住了咽喉,意识渐渐混沌——
“……醒醒,阿离?阿离!”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离像溺水般猛地抓紧了身旁的人。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从那窒息般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真切,恍惚间,他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沈离深吸一口气,鼻息间闻到了熟悉的、令人不由自主平静下来的冷香。一个温暖的躯体紧贴着他的身体,温柔,强势,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是祁长昭。
意识逐渐找回,沈离轻轻推了推搂着自己的人。
祁长昭把他放开,轻声问:“你没事了?”
沈离不明白:“我能有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脸颊上滑下来,滴到了他的手背上,他终于明白自己视线模糊的原因。
沈离怔怔地看着手背上那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眼中满是不解。
他哭了?
这的确算是个奇事。
沈离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落过泪了,他穿行在各个世界这么多年,这种阴谋算计究竟做过多少,就连他自己也数不清。若每次都这般感性,他根本没办法继续下去。
他还当自己已经无欲无求,丝毫不会为任何事所打动。
可他现在却……
一只手伸过来,轻柔地拂去他脸上的泪痕:“这里被布下了某种幻阵,会让进入此地的人深陷幻境中,看见自己此生最美好与最痛苦之事。”
“……沉溺幻境之人意识混沌,稍有不察便会从这悬崖边摔下去,粉身碎骨。”
沈离张了张口,这才注意到他们周遭的环境。
这是个十分空旷的山洞,穹顶极高,下方则深不见底。石壁表面反射着淡淡幽蓝的荧光,照亮了这山洞中的景象。
无数大大小小的洞口如蜂巢般错落有致,他们如今正身处在其中一个洞口前。
只要再向前一步,就会掉入深不见底的山洞底部。
沈离头疼欲裂,他按了按眉心,低声道:“你救了我?”
“嗯。”祁长昭指了指沈离脖颈间的那枚吊坠,金色的坠子泛着淡淡金光,很快黯淡下去。
想来应当是他先从幻境中脱身,通过这个找到了沈离。
沈离敛下眼:“多谢。”
祁长昭把他扶起来,定定看向他:“你看见什么了?”
沈离:“我……”
他迟疑片刻,摇摇头:“没什么……不过是些旧事罢了。”
祁长昭眸色暗了暗,没再说什么。
沈离问:“你见到秦牧之了吗?”
祁长昭眼神撇向一边,沈离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在他们右下方不远处的石壁上,正挂着一块破碎的墨色布料。
与秦牧之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
沈离皱了皱眉,低头看向那黑暗的洞穴底部。那里仿若层层黑雾笼罩,什么也看不真切。
“他掉下去了?”
祁长昭:“看起来应当是这样。”
沈离蹲在岩石边,往黑峻峻的洞底张望片刻,又想起了什么,偏头问:“清虚长老的死与你有何关系?”
祁长昭神色未改:“你觉得能与我有何关系?”
沈离直接把锅甩给了秦牧之:“是秦公子说清虚长老死于古铜镜……”
“不是我。”祁长昭淡淡说了这句话,没有要再解释的意思。
沈离“哦”了一声,未置可否:“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祁长昭:“根据我的卜算,地宫应该在我们正下方。”
“那还等什么,走吧。”沈离拍了拍衣摆,站起身。
祁长昭却没动:“你不再休息一会儿?”
“有什么可歇的。”沈离摆摆手,“方才就是一时不察,中了幻术,这算得了什么。”
沈离说着,正要施法御空飞下去,却被祁长昭伸手握住手腕。
他掌心滚烫,激得沈离忍不住瑟缩一下。
同时,一把流动着白光的仙剑出现在祁长昭脚下。
祁长昭手稍稍用力,将沈离拉到自己身边:“别逞强,我带你下去。”
山洞底部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深,二人御剑落到地面上,却并未找到秦牧之的踪迹,唯有地面凌乱的脚印,彰显着在他们之前,的确有人曾到过这里,可那脚印最终去了哪里,却是不知。
这山洞里的通道四通八达,想要在这里找人并不那么容易。不过,他们也不全是为了那人而来。
祁长昭拍了拍沈离的肩膀,朝某个方向一指。
距离二人不远处的山洞另一头,有一道密封的石门。
——与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那道门极为相似。
二人走上前去。
说这两道门相似其实并不准确。外头那道门看上去不过是扇寻常石门,上面并未雕刻任何东西。而这面石门上却是密密麻麻雕刻着许多形态诡谲的图案。
“入口就是这里?”
沈离正要凑上去看个究竟,忽然被祁长昭伸手挡住了眼睛:“你别看了。”
沈离:“嗯?”
祁长昭淡声道:“是蛇。”
他说完这话,明显感觉到身旁的躯体僵硬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沈离拉下祁长昭的手,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就是有点怕那东西,但还不至于连刻出来都怕。”
他说着朝那石门上看去,果真看见在石门中心位置,雕刻着由下至上彼此交缠的两条蛇。栩栩如生的两个蛇头吐着信子,空洞的蛇眼直挺挺地对上了沈离的目光。
沈离:“……”
祁长昭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看他。
沈离干笑两声,两只手伸过来,扒住祁长昭的衣袖,整个人僵硬地往后半步,恰好把自己藏到了祁长昭身后。
哪个倒霉催的,没事把石刻雕这么逼真做什么?
祁长昭失笑摇头,凝神朝那石刻看去,却看出了些端倪:“你来看这里……”
沈离紧闭的眼睛掀开一条缝隙,快速朝祁长昭指的那个地方瞄了一眼,又立刻缩回去:“嗯嗯看到了,然后呢?”
祁长昭:“……”
祁长昭默然片刻,手指在那两条蛇形石刻上拂过,若有所思:“你不觉得,这两条蛇的动作很像在……”
他欲言又止,沈离不敢亲自去看,只得问道:“像什么?”
“交尾。”
这下沈离连害怕都顾不上了,他从祁长昭身后探出个脑袋,又快速朝那石门望过去。
这两条蛇的身体极长,几乎完全缠绕起来,下身紧紧贴合在一起,的确像极了交合的动作。
沈离看了两眼又不敢再看,问:“能看出什么吗?该怎么进去?”
祁长昭偏头瞥了他一眼,淡声道:“去旁边歇着,我试试。”
“好嘞,道长加油!”
沈离求之不得,忙不迭溜到了一旁。
祁长昭在石门前站定,目光仍认真地凝视着那石门上雕刻的纹路,像是想从中找到什么。
沈离蹲在一旁,静静欣赏此人挺拔纤长的背影与侧脸。
说来也怪,分明此人也是刚从幻境中逃出来,可偏偏像是副没事人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沈离那般狼狈。
沈离一时好奇,问道:“道长,你在那幻境中见到了什么?”
祁长昭眼神一滞,摇摇头:“没什么。”
“怎么会没有。”沈离道,“你方才说着幻境让人看见最美好与最痛苦之事,难不成你没有美好或痛苦之事吗?”
祁长昭眼眸微动,轻轻闭上眼:“我看见……”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见那人挖他金丹的模样,可偏偏没有。
一开始,他看见了许多琐事。他们习武练剑,行侠仗义,遨游天地……那些在记忆的漫漫长河中早已淡忘的过往,一件件在他眼前铺开,最终定格为他一剑刺穿了那人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