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 上(106)
“我们找个风水好点的地方,把他和这只骨灰坛一块儿葬了吧。”
等唐海月念完往生咒,赵霁如此提议。
商荣面沉如水,静默片刻,拔剑恨道:“我要回去杀了羊胜,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林鸟?飞,山风森然,似乎被杀意所惊,杀气来源却另有其人。
“还以为你们逃了,原来是在这儿等死。”
提婆湿像一头?暴的老虎,挟带腥风跳上石岗,在数丈外蓄势瞵眈。惯食人肉的他对人血极为敏感,寻着气味追踪到此。
刚刚目睹过苗之北惨死的三人因义愤斗志高涨,商荣首当其冲杀向敌人,相思剑恍如云舒霞卷,勃发出千山万谷的毫光。
提婆湿不闪不避,刀来肉挡,毫无惧色。血煞功将他的真气练成剧毒,筋骨练成玄铁,“琉璃魔封”震荡出的剑气摧枯拉朽地劈断周围的草木树藤,竟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丝划痕。
“商施主,请让开,让贫僧来试试!”
唐海月一声清啸抢到战阵边缘,这个谦雅的僧人也被歹徒的倒行逆施激怒,破例动用已经自行封印的绝技。
冰蓝的月光中蓦地泛开一片朦胧的涟漪,无数暗器宛如蝗群出奔扑向敌人,它们飞行速度太快,残影将周围景物的形态干扰成了波浪状,耳朵捕捉不到的高频音波令人脊柱颤麻,舌尖酸涩。
这一招乍看很像“云奔雨聚”,其实非也,“云奔雨聚”固然能一次性发射数百枚暗器,但暗器只能直线飞行,各自的力道也不甚强劲,通常被唐门的后生用来吓唬对手。
唐海月此刻使出的却是唐门顶级绝学之一的“星尘喷流”,上千枚微小暗器犹如星子爆炸产生的碎片,从四面八方围攻目标,每一发都拥有超强破坏力,纵是钢筋铁骨也经受不住。
商荣赵霁听到唐海月呼喊就已闪身避让,暗器扇出的冷风好似冰水泼面,逼得他们接连后退,殊不料鬼嗥神号的撞击声停止,施放这猛烈杀招的人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提婆湿在满地银屑中屹立不倒,“星尘喷流”只扒光他的衣裤,没对他造成实质上的损伤。
他摧毁的是唐门传承百年的辉煌自信,唐海月瞬间绝望了。
“你们唐门的鬼招数,只适合用来耍流氓!”
这怪物性格粗鲁,衣衫尽碎后火冒三丈,哇哇大吼着奔向呆愕的唐海月。
商荣赵霁齐身来救,提婆湿无视他们鞭子般狂抽乱舞的剑锋,专意击杀惹恼他的僧人,战团像一股旋风移至崖畔,唐海月脚下一扭,身形受滞,就快落在提婆湿爪子里。
赵霁见势不妙,抢先一脚踹中唐海月左髋,及时踢开他。不想用力过猛,唐海月下盘又正空虚,径直飞出两三丈落下山崖。
赵霁大惊,正要去救,被商荣使劲拽开,提婆湿的右爪在他后脑擦过,风力撕裂他的发带,又将他推出去一丈远。
“躲开!”
二人不敢停顿,连续起落数回,撤到方才停留的位置。
提婆湿追不上八卦游龙踅,到底被他们甩开一二十丈远。
“跑吗?”
赵霁惊心吊胆询问,假如商荣又向对抗赤云法师时一样犯倔,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商荣这时并没有意气用事,他手握苗之北的重托,不能在这里丢掉性命。
“带上苗之北的尸首,下山去救觉慧师父。”
刚做出部署,提婆湿突然绕过他们,冲向来时的路径,一口气挥掌劈断十几棵大树,树干横七竖八垒起关隘,他自充当守关大将,断了他们的退路。
“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命!”
他迈开比野猪还粗壮的双腿逼近,大嘴开合,两排白牙有如铡刀,盯着商荣的脸凶煞煞说道:“看你中了我的血煞功还能不能装死。”
商荣咬紧牙关,持剑待战,赵霁却挖空心思算计如何逃跑,指着提婆湿横肉暴鼓的身躯大叫:“你一个大人光着身子羞不羞啊!以为自己多好看呢!”
提婆湿没他哥哥紧那奴奸诈,头脑颇为愚钝,听他一说也觉得一、丝、不、挂的模样很不妥,便跳到苗之北的尸体旁,剥下他的衣衫蔽体。光溜溜的后背上有一块巨型伤疤,想来紧那奴已从他身上分离出去,死活尚不得而知。
赵霁拉住商荣,准备趁机逃跑,一个大黑鸟般的身影突然风回电激地从崖上袭来,雪亮刀光似银河倒悬,咣当劈中提婆湿后颈,这一击虽未杀伤怪物,巨大的冲击力也撞得他?跌扑地。那人手不见停,又瞄准他的脑袋连砍数十刀。
少年们手脚僵止,一同喊出三个字:“穆天池!”
哐哐钝响不绝于耳,好似一个熟练的铁匠在劳作,这刀口若招呼到常人身上,只怕剁出来的肉泥细得能包馄饨。
谁知连这神惊鬼怕的攻击都攻不破血煞功的无敌防御,提婆湿受制于对方威猛的刀力,挣扎中抓起苗之北身旁的铁罐砸打,铁罐撞上刀锋,瓜分两半,骨灰炸开大片烟尘,迷住穆天池双眼。
商荣提防提婆湿反击,紧急发招掩护,赵霁灵敏地跟上去拉住穆天池,潦草乱斗两个回合,三人一起闪避到十丈开外,脚跟下面就是虚空绝地。
后有悬崖,前有厉鬼,希望如空气不可捉摸,他们不禁暗问手中的刀和剑。
如何才能劈开生路?
第48章 山中岁月之惑心
“穆掌堂,要不我们先从悬崖上撤退?回头多找些人来收拾这恶贼。”
赵霁的建议很明智,却遭穆天池一口回绝。
“你们走,我必须留下。”
这位冷静的前辈执意犯险,自有其不可回避的理由。
之前他到达岘山尸谷,根据遇害小儿的数量推测叛徒已将血煞功修炼至第六重,可不久后发现只有提婆湿留在襄阳,独自吃了那么多小儿心肝,功力肯定比预估的高得多。截至目前,前往追捕的诸天教好手已先后折了三个,穆天池看过其中一人的死状,得出新的结论。
“这厮的血煞功已练至第七重,即将突破第八重,今天不制服他,往后就没人奈何得了他了。”
这糟糕的消息促使商荣更改决定,毅然表示:“那我留下来帮你!可这贼人刀枪不入,如何才能杀掉他?”
穆天池说:“他功体未成,身上还留有罩门,找到那个死穴就能打败他。”
商荣用力点头,对赵霁说:“我和穆掌堂留下对敌,你先走。”
赵霁知道他想留自己一条命,但乍听那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仍忍不住光火。
他分明嫌弃我没用。
“我不走!”
“你留下能做什么?只会碍手碍脚!”
“我可以陪你一起死!反正当年我们也在同一口棺材里躺过,大不了再躺一次!”
赵霁情急中口无遮拦,听他提起这尴尬的陈谷子烂芝麻,商荣在危急关头也不禁脸红羞恼,这时提婆湿咆哮着冲过来,汹汹赫赫的杀气肃清他的心神,急忙与穆天池一同出招,以刀剑夹击敌人。
提婆湿被穆天池一顿乱砍,皮肉未伤,脑袋却敲得发昏,因而凶性狂张,招式再无章法,形如一头发疯的怪兽舞着利爪乱撕乱咬,二人的衣衫被他搅起的罡风撕成寸缕,快速闪动的身影仿若两面在暴风中惊喘的破旗。
赵霁汗流接踵地立在一边,怕到双腿打颤,拼命提醒自己别走神。
没能力参战,又不愿丢下商荣逃跑,那么总得做点什么吧。
他腹热肠荒,觉得头顶压着一座急速膨胀的山岩,身子不知不觉矮下去,双手捧住脑袋,目不转睛观察提婆湿,极力寻找破绽。
灵光一现。
他看到提婆湿的脊椎骨上镶着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像是一枚暗器。
想起唐海月刚才那记叹为观止的绝招,他倏地心头雪亮。
这枚暗器能刺入提婆湿的肌体,说明那个区域就是他的死穴!
战局瞬息万变,没等他发布讯息,提婆湿已一掌劈断穆天池的斩、马、刀,大脚飞踹,踢得他倒摔十几丈跌入树丛,商荣也随即失手,被这疯汉掌风刮倒,一脚踏中右臂,正是挣扎不起,死神的利爪朝他面门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