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呆了多久?”
“大概四五百吧,呆了……呆了近一个月。”
“四五百人一个月能吃掉两千石粮食?你们在开玩笑吗?”
王县令急忙解释说:“两位大人,真不是下官弄虚作假,那批流民是北境逃亡来的,下官怕这群人继续南下,便安置了他们,这两千石粮食就是安置他们用的,如此大事,下官可不敢撒谎。”
“这么重要的事王县令居然没上报?”沈嘉诧异地问:“为何朝廷没收到王大人的奏折呢?”
“这……”王县令似有隐情,支支吾吾不肯说。
第四十九章 暗藏危机
秦掌院哪看不出王县令有心隐瞒,重重拍了下桌子,怒气沉沉地说:“王县令若还想瞒着不说,也行,那我们可就如实上报了,两千石粮食不算太多,但也不是你一个县令赔得起的!”
王县令膝盖一软跪了下去,颤抖着身体说:“大人,大人请听我说,流民是真的有,不信您们问问其他官员,问问当地的百姓,大概有五百人,下官将他们安置在城外的土地庙,只是……只是这群流民中有人得了瘟疫,那瘟疫一传十十传百,下官,下官怕控制不住,于是……”
沈嘉闭了闭眼,到这里也基本能证明那刘老头说的是真话了,他问:“除了流民,与他们接触过的本地人可有人得了同样的病症?”
“这倒是不曾,只有几名衙役得了伤寒,因为用药及时也救回来了,但流民中死了不少人,下官当时心急,通州离长安不远,要是让他们跑过去,下官就罪该万死了!”
秦掌院是读书人,心怀慈悲,听到这样的话已经忍不住发怒了,他指着王县令呵斥道:“你可真是个好官啊!你是如何断定他们得的是瘟疫?可曾找大夫医治过?通州离长安不远,只要你说一声,三五天时间就有太医来诊断,你凭什么妄自定义那是瘟疫?人呢?五百多流民你是怎么处置的?”
王县令低头趴在地上,委屈地说:“城中有名望的大夫都不愿意去给流民看诊,几个大夫看过了一致摇头,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瘟疫,下官怕啊!万一是,我这通州城内的百姓怎么办?传到外头怎么办?为了控制疫情,下官命人一把火烧了那土地庙,下官当真没有私心,全是为了百姓啊!而且那群流民来的路上就已经病倒了一半,到后来只剩两百多人了。”
沈嘉浑身发冷,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在离长安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还能发生这种事,而且事发一年居然没有消息传入朝中,到底是他消息瞒的太好还是朝廷中有人替他压下了消息。
他更没想到,刚第一站就遇到了这种大事,这可比贪墨粮食严重多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群流民中有人得了传染病,也不该这么轻易放弃所有人的生命,在最初将生病与未生病的人分开,隔离观察,总能保住一部分人的性命的。
从始至终,王县令都没想过要怎么拯救这群流民,而是听信了一两个蒙古大夫的话,心里害怕是真,但一个父母官能因为害怕就枉顾人命吗?
从沈嘉听说的消息来分析,那群灾民应该是得了流感,流感的传染性也很高,尤其几百人聚集在一起,同吃同住,且经过一段时间的饥寒交迫,他们体质本就很差,没有好药,一场感冒就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而且那群灾民一路上担惊受怕,到了通州被人接受安置,一直提着的心松懈下来,那些积压在身体里的伤痛爆发出来,大部分的病人都扛不住。
说到底,这件事王县令处理的太草率了,但沈嘉相信,换成其他的官员来处理,也未必会比他好多少,说不定许多人连接受都不会接受他们。
不过两千石粮食几百人一个月怎么吃也吃不完的,尤其对待流民,官府一般一天只给两顿稀粥,保证饿不死就行,谁还提供他们干饭管饱?
沈嘉审视着王县令和师爷,这二人恐怕还有事情没有交代,他指着地上的假账本问:“既然你们说粮食是赈灾用了,那么请问,真正的账本在哪?两千石粮食是怎么消耗掉的?别当我和秦掌院是傻子,我们再不事生产也知道一个人一天能吃多少粮食。”
王县令和师爷对视一眼,视死如归地说:“禀大人,粮食确实没用掉那么多,但事后为了遮掩此事,下官……下官用剩下的粮食堵住了知情者的嘴,除此之外,还给了封口的银子。”
“这件事一共有多少人知情?”
“除了当初去看病的三个大夫,只有衙役十几人,主簿等官员六七人,以及去土地庙帮忙的几个百姓。”
沈嘉意外地问:“县城里的百姓为何不知情?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难道都不知道?而且你是一把火烧掉了所有人,那尸体呢?总不能都烧成灰了吧?”
王县令擦了一把汗,低着头说:“在决定要烧掉他们前,下官就让人对百姓说,已经准备将流民送走了,他们毕竟是外地人,当地的百姓并不欢迎他们,于是下官就说要送他们回乡,因此事后他们没看到人只当他们已经送走了。
至于尸体……下官将他们埋在了土地庙的后山中,那座山是下官夫人名下的产业,因此至今无人发现。”说完这些,王县令瘫坐在地上,他兢兢业业十几年,好不容易做出政绩,眼见升官有望,却没想到栽在了这里。
他抱头痛哭,磕头求饶:“两位大人,下官错了,下官一定改正,而且下官的初心是好的啊,下官只是怕,万一真是瘟疫,这城里要死多少人?下官的乌纱帽就要保不住了!”
秦掌院叹了口气,“你心里既然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冒险呢?就算是瘟疫,你上报朝廷,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的,你当皇上是暴君不成?”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秦秦掌院和沈嘉商议了一下,决定按实上报,至于上面要怎么处置王县令,他们就不插手了。
沈嘉对王县令说:“本官之前见了一个人,是那场火灾的幸存者,他想为同伴报仇,这个人本官会一起送到朝廷当人证,不管你是否真心悔过,做错了事就要受惩罚,王大人心里想必也清楚。”
沈嘉当即安排了十名禁卫军带着他和秦掌院写的奏折回长安,同时将刘老头也带回去,至于通州县衙,他们撸了王志铭的官,让主簿暂代,至于王县令,则暂时关押在县衙的大牢里,派了五十禁卫军看守,直到朝廷派人来。
赵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沈嘉他们已经离开通州继续启程了,他万分后悔把沈嘉派出去了,不仅天气恶劣,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人,比王志铭更可恶更残忍的官员比比皆是。
这次他们办案还算顺利,可遇到一个更狠的,也许会为了保住秘密谋害钦差,历史上,死在路上的钦差比比皆是,赵璋只要一想到这就恨不得把人召回来。
可圣旨已下,而且这件事确实要有人去做,赵璋想了想,从锦衣卫抽调了五十锦衣卫追过去,顺便还送了一些吃食和衣物。
他把奏折看了又看,是沈嘉执笔写的,加盖了他和秦掌院的印章,除了这个,沈嘉连只言片语也没写给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
赵璋提笔开始写信,可写了三份都不满意,不是太煽情就是太硬邦邦没感情,怎么写才能让沈嘉原谅他且给他回信呢?
赵璋拿着笔想了半天,最后撕烂了写好的信,坐在龙椅上发呆。
杜总管见他愁的不成样子,走近些笑着说:“皇上,您是不是在想怎么给沈大人回信啊?”
赵璋瞥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怎么,你一个老太监还懂这个?”
“说懂也不懂,说不懂也知道一些,您无非是怕沈大人生气,怕他不理您吧?”
赵璋朝他点个头,“继续说。”
“其实依奴才之见,您首先得服软,说些好听的话,求得沈大人原谅,紧接着您得倾诉衷肠,自从沈大人离开后,您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奴才都看在眼里,但沈大人不知道啊,您得让他知道您想着他念着他呢,最后啊,您还得诉点苦,太后回来了,至今也没给您一个好脸色,蒲家余孽还没抓到,还有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您不得跟沈大人说一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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