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招摇山又下起了雪,招摇山很少下雪,本是常年青翠,但每次下雪都叫他们遇上了。
鹿青崖已经消瘦到只剩皮包骨头了,他瞧着外面的雪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梦潇背到身后,“走,我带你去赏雪。”
梦潇在他身上挣扎,“你放我下来吧,你背不动我的……”
“谁说的?我怎么可能背不动你?!我永远都能背得动你。”鹿青崖不依他,紧紧禁锢住他的腿,步履蹒跚地背着他走进茫茫白雪里。
他走得太慢了,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力竭倒地,可不管梦潇说什么,他就是不肯将梦潇放下来,两个人就这么一步一步地缓缓行走在肆虐的风雪里。
梦潇趴在他背上无声地哭泣,明明是两人最快乐的回忆,如今再做来,却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们浑身上下都被雪覆盖,鹿青崖手脚冰凉,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他气喘吁吁地握紧梦潇的双腿,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只听“噗通”一声,他的身体直直摔进面前的雪地里。
“鹿青崖!!”
梦潇连忙爬起来将他抱进怀里:“鹿青崖,你睁开眼看看我,鹿青崖,你不要吓我!!”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流逝,他明白,他没有时间了,“梦潇……下辈子你来寻我……好不好?这辈子……不够……一点都不够……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梦潇……”
梦潇见他这样简直心如刀割,抱着他放声痛哭:“好,我去寻你,我去寻你……可是你再陪陪我好不好?我不想让你走……我不要你走……”
鹿青崖,你别走……
“我也不想走……这样的日子我还没有过够……没够……我太傻了……我太傻了……下辈子……我再也不会松开你的手……打死我,我都不松开……”鹿青崖无力地伸出手抚摸梦潇的脸颊,“梦潇……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也爱你啊……鹿青崖……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梦潇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汇成江河。
鹿青崖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最后他连梦潇的脸都看不清了,他的身体逐渐冰凉,生息渐渐消散,他的手颓废地垂下,可眼睛却一直盯着梦潇的方向,“梦潇……你不是爱听鹿鸣么……我……我再叫一遍给你听,好不好……”
“呦……呦……呦……呦……”
山间响起断续的鹿鸣,很快,他便没有了生息。
天地万物都化为泡影,雪不下了,风也停了,梦潇抱住怀里逐渐冰凉的身体,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啊啊啊啊啊……”
山林震动,冰雪碎裂。
小青和顾远山下山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情景,两个被白雪覆盖的人影紧紧相拥在一起,一个已经死去,另一个也无声无息。
小青红了眼眶,不忍地背过了身,顾远山将他搂进怀里,轻声抚慰,“没事,别难过了,你去劝劝他吧。”
“好。”小青这才转过身走到梦潇身前,“梦潇……”他叫了一声没有回应,于是便又叫了一声,“梦潇……”
这时顾远山也已经走到他们身边,梦潇戚戚然睁开了眼,抬头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顾远山难得不与他争锋相对,只说:“听到你的声音便下来看看,没想到……”
“是我打扰到你们了……”说着他又低下头看了鹿青崖一眼,“不过你们来了正好,也省得我再去和你们道别。”
小青拉住他的胳膊问道:“你要走?去哪?”
他抬手抚摸着鹿青崖清俊的脸庞,笑了笑:“我答应他,要去寻他,将他埋葬后,我便走了。”
顾远山声音发涩:“偌大个世界,数十亿凡世,你要去哪里找他?”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想找,便能找到,”说着又扭过头望着小青,“你说是不是?”
小青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点了点头,“是,想找就能找到。”
顾远山突然心中酸涩,扭过头不再去看这两个妖精。
“日后每年替我往他坟前放一束花就行,紫色的大丽花,他最爱那个。”梦潇的声音异常平静,如古井无波。
“好。”小青点了点头。
梦潇抬起头冲他们笑了笑:“你们走吧,我也要去了。”
“梦潇……”小青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哭了起来,顾远山将小青拉进怀里,冲梦潇点了点头,“一路保重。”
送走了顾远山和小青,梦潇将鹿青崖的尸骨埋在竹林的溪水旁,一个简单的小土包,立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未亡人,梦潇。”
做完这些,他便转过身朝山下走去,自那以后几百年,小青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身影。 第72章 番外二
夏日的草原绿意盎然,连天的青草漫过膝盖,五颜六色的格桑花在盛夏的晚风里微微摇晃枝干,黄昏时分,乌兰骑着自己的黑色骏马来到草原深处的一座帐篷里。
这座帐篷是江有汜教牧民的孩子们读书习字的地方,自两人归隐草原后,江有汜便日日到此处传道受业,受到了牧民们的热烈爱戴。
帐篷的主人是这一片草场的管事人,非常热心地将自己家的帐篷腾出来以供四面八方的孩子们到这里学习,主人家除了有一副热心肠外,还有一个十八岁芳龄的女儿,名叫梅朵。
梅朵是草原上的格桑花,明艳动人,热情爽朗,可她近日却有些忸怩羞涩起来,因为她心里住进了一位博学多才,清俊洒脱的中原人。
中原人有着白皙的皮肤,比草原上的羔羊还要白嫩,一双眼睛里似乎装满了整个长生天的星辰,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浅笑,比傍晚的微风还要和煦动人,梅朵只是个十八岁的草原姑娘,遇见这样一个人,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沉沦。
每日梅朵都会趁江有汜教学的时候在他身边帮忙,有时替他研磨,有时替他斟茶倒水,有时替他管教顽皮的孩童,这个帐篷都是梅朵家的,江有汜就算觉得麻烦,也无法拒绝这些好意。
原本他以为梅朵这么热情只是因为草原上的人们一贯热情好客,他从没往男女私情上想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疏忽却引来了一场风波。
这日他给学生们讲画,他拿了一副数十米长的画轴来到教习的帐篷,画轴实在太长,必须要找个地方挂起来,梅朵见状立刻冲了上去帮忙,草原上的姑娘身体矫健手脚麻利,没等江有汜反应过来,她便踩着凳子爬上了高处,江有汜担心她的安危便走到她身后护着,可没想到那老旧的木凳突然断了一条腿,只听“啪”的一声,梅朵便从高处摔进了江有汜的怀中,连带着江有汜一起倒在了地上。
下面坐着的那群孩子见此情景纷纷高声起哄,梅朵倒在江有汜怀里羞红了脸,却迟迟不肯爬起来,而江有汜还没有从此剧变中缓过神来便听到帐篷口传来一声冰冷又饱含怒意的吼叫:“江!有!汜!”
江有汜猛地回头就看到乌兰高大的身影站在帐篷口,一张俊脸上满是怒容,江有汜心下发慌,手忙脚乱地推开身上的姑娘,箭一样冲到乌兰面前,讨好地笑道:“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累不累?”
乌兰不说话,只是瞪他,他心里发虚,明白是自己的大意惹得乌兰不高兴了,便耐住性子低声细语地哄道:“我这就结束了,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家。”
他刚说完这句话,乌兰便转过身走了,他急忙扭头对学生们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剩下的内容明天再说,老师先走了。”
说完便急匆匆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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