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才:“可不是。”虽说他在安平镇已经没有亲人,房子也塌了,还是想回去看看,哪怕就看一眼心里也舒坦。
这次回去没带太多东西,刘翠花只在府城买了两匹县里不容易买到的织锦,拿回去给孩子们做衣服。吃食这么老远拿到家怕坏了,等回去再买也不迟。
这织锦是从南方运过来的,一匹要七八两银子,放在以前刘翠花是绝对舍不得买的。
这几年在府城的生活越过越好,儿子有出息,在镖局里赚了不少银子,老两口的猪肉摊每个月也能赚十多两。林林种种加起来刘翠花手里已经攒了五百多两银子。
原本打算今年在府城买房子,被刘灵芝阻止了。徐渊八月份就准备乡试了,如果乡试考上举人,明年二月份就要去京都参加会试……兴许以后还得搬去京都。
陈四海临走前也嘱咐过他,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来京都。
老两口一开始觉得自己儿子异想天开,那京都岂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去的?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见两个孩子越来越有出息,刘翠花想开了,反正银子在手里跑不了,就算考不上以后再买也是一样的。
刘老汉:“我想着这次回去,去山上给爹娘和大哥添添坟。”村子里的习俗每逢清明晚辈都要给长辈添坟,因为坟包被雨水来回冲刷,很容易慢慢变平。没有后辈的人,坟头几年就平了,打眼一瞅就知道这家绝了后。
刘翠花点点头:“应该的。”
张秀才有些感慨,当年如果没遇见这一家人,估计自己死了都没人管了,如今有徐渊在,那孩子重情重义定然不会让自己平了坟
马车跑的飞快,第四天就抵达了泗水县。
一进县城刘翠花来了精神,让刘灵芝带着去街上买东西。各种熟食卤肉,四盒礼的面果子,前后一共花了四百多文。
结账时刘老汉忍不住道:“以前在镇上住的时候,花百十文都心疼的受不了,如今赚的银子多了,觉的几文都不当钱了。”
刘翠花啐道:“呸,你当咱们有多少钱,听说到了京都,茅坑那么大的地方都要上百两银子,咱们这点钱都不够买房的。”
刘老汉呲牙嘿嘿一笑。
买完东西赶着马车继续走,第二天早上终于回到了安平镇。
两年多的时间,镇上几乎没怎么变样,卖东西的还是那些铺子。
徐渊熟门熟路的给小丫介绍:“看见那家铺子了吗,他家的炸糕最好吃,一文钱一个,待会让你娘给你买几个尝尝。”
“嗯!”小丫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离开的时候才三岁,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依稀记得小时候三爷爷抱着她在街上买糖人。
刘灵芝看着父女两人,忍不住翘起嘴角。
赶着车先回老胡同转了一圈,他们家的房子卖给了当地的一户人家,来的时候家里没人锁着大门。
一家人站在院外看着那颗刚冒出绿叶的柿子树,忍不住红了眼睛。
刘小丫举起手腕说:“奶,我手上带的葫芦就是这颗柿子树做的吗?”
刘翠花点点头道:“你说,我在刘家屯住了好几十年,走的时候都没觉得难受,如今回到镇上看着这间房子,心里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
刘老汉也是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记忆。
一家人又去张秀才的院子转了一圈。打那回下雪把房子压塌后这里就荒了,如今院子里的枯草有一人多高。
张秀才拄着拐薅了几把草,看见里面的残垣断壁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是没保住爹娘留住的房子,亦如当年没留住儿子和娘子……
徐渊看他孤零零的背影,怕他触景生情心里难受,连忙走到他身边道:“三爷爷,咱们出来时说好了的,可不兴难过,等今年参加完乡试来年会试,你还得跟我去京都呢。”
张秀才拉着他的手道:“好,三爷爷跟你去京都,到时候你可别嫌我占地方。”
“不嫌!”
*
离开镇子回刘家屯,这段路刘老汉熟悉,换成刘老汉赶车,刘翠花抱着小丫在旁边玩,刘灵芝和徐渊坐在车里打盹。
刘老汉归心似箭,把马车赶的飞快,车里的几个人颠簸的浑身刺痒。
张秀才一把老骨头都快颠散了,抓着车窗道:“看出你爹着急了。”
马车不到两个时辰就回到了刘家屯,刚一进屯子就引起了轰动。
乖乖,这村里多少年没见过马车了,离老远种田的人都跑过来围观。
刘老汉叼着烟袋,把马车赶到村口的老榕树下,虽然马车不是自家的,也想显摆显摆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可不得了!刘老二赶着马车回来了!”
“哪个刘老二?”
“就是搬到镇上卖猪肉那个刘树秋!”
一群人围了过来,有熟人看见这老两口心里忍不住惊讶,这俩人得五十多岁了吧,怎么看着越活越年轻了呢?
特别是刘翠花除了头发花白了些,哪里像是五十多岁的人啊?身上穿的衣服布料款式更是见都没见过,跟戏文里的官家太太似的。
刘秋菊拎着柳条筐正准备去地里干活,见村头围了一群人连忙过来凑热闹,一看是刘老汉一家回来惊讶道:“翠花婶子,你们回来啦!可有好几年没见你了。”
刘翠花抿了抿头发笑道:“两年多没回来了。”
“婶子,我咋听说你们不在镇上卖猪肉了?”
“是不在镇上了,我们一家搬去了府城。”
有人询问:“怎么搬那么老远?”
“这不是大郎考上了府学,搬过去一家子离着近点。”
大伙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口中的大郎是哪个,一晃徐家人已经没了好几年了。
刘秋菊唏嘘道:“大郎跟了你们是享福了,徐家二郎送到他大舅家,听说第二年就生病没了。”
那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又经历那么吓人的事。打刘桂琴被拉走后他精神就不太好了,不知道吃喝,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门口,还经常便溺在裤子里。
他大舅家也有四五个孩子,哪有空照顾他。有一次冬天他一个人半夜跑到外面小便尿了一裤子,找到人的时候裤子都冻在腿上了,晚上发了一场热病第二天人就没了。
刘翠花叹了口气:“摊上那样的爹娘,孩子来一回也是遭罪,下辈子托生到富贵人家享福吧。”
刘铁柱媳妇拄着棍子走过来,看见车上的刘翠花一愣。两人同岁,年轻时自己就一直跟她攀比,如今自己一口牙都没了,人家看着身体还硬朗着,忍不住嫉妒的说:“呵呵,这么老远跟着女婿去府城,定是生怕女婿考中举人,不要他家那丑姑娘了吧。”
以前刘翠花还跟她争辩几句,如今看她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半句话都懒得说。推了推身边的刘老汉:“咱们赶紧回家吧。”
马车朝村里驶去,没一会就到了刘家门口,几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蹲在门口和泥玩。
小孩头一次见高头大马,吓得哇哇直哭,扭身往院里跑嘴里喊着:“太奶奶!”“太姥姥!”
“怎么了?”杨氏扶着墙走出来,看见门口的刘翠花和刘老汉,拊掌大喊:“我的神仙哟,这是谁回来了!”
“老嫂子!”刘翠花急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杨氏,两人忍不住大哭起来。
徐渊和刘灵芝闻声急忙跳下车,赶紧上前去安抚,好不容易把两人劝住进了屋子。
杨氏攥着刘翠花的手舍不得松开,两人互相打量:“你这几年在府城挺好的?”
“好,哪都好,孩子们听话,我们生意做的也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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