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安抚,又拒了一家人盛情邀请吃晚饭,白蔹自以为来没多久,出了民舍时发觉巷子里已经上了灯笼了,天色竟已是不早。
三棱背着白蔹的医药箱,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白蔹身后,他还是第一回 跟在白蔹身边出诊,今日见着他同人看诊心中肃然起敬。
“公子也不过比奴婢年长几岁,没想到竟懂得这么多医理,今日写方子之时,有些药奴婢连听都不曾听过。还有玄灵止痛丸,药效齐佳。”
白蔹笑着摇了摇头,这些药理还是曾经翻古方升级所制,以前给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吃过,都说极好,若不是有点东西在身上,否则那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后院势单力薄,怕是丫鬟伺候的人都要爬到他头上去。
“今日辛苦你跟着我跑了这么久,这个时辰了连午饭也还未曾吃,我带你去食肆里吃夜宵如何?”
三棱高兴的拍手:“好啊!”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便在路边上停下,车帘口传来一道挺是端的高冷的声音:“姜白蔹。”
白蔹抬头,瞧见了张青涩的面容:“二少爷?”
宁正裕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白蔹答:“今日小医休沐,出来看诊。”
宁正裕轻哼了一声:“你倒是能干,还做两份差事儿。”
“不知二少爷为何在此?”
“有个雅集,方才结束准备回府。”
白蔹登时心花怒放,免费的马车总是不期而遇,只不过转念又想起方才答应了请三棱吃宵夜。
这个时间点儿回府里已经错过饭点了,回去可得挨饿,他还是放弃了要蹭马车的愿望,再者宁正裕可不似宁慕衍那么好说话。
“如此恭送二少爷。”
宁正裕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你还要作何?这么晚了还不回府,城里没有宵禁,府里可有门禁。”
“我打算跟三棱去吃个宵夜便回,很快不会耽搁。”
宁正裕顿了顿:“行吧,前头有家小喜肆尚且还成,一道去吧。”
白蔹:“?”
“上回你帮忙,捎带你吃顿饭便做答谢了。”宁正裕颇不自在的板着一张脸:“你上不上来?”
“来来来。”
这种好事如何不来。
……
“大少爷。”
青墨看着站在天门冬外的宁慕衍,开口唤了一声。
天门冬门闭着,屋里尚未点灯,园子里上了夜灯,四处亮堂,却也照不亮主人未曾在屋中的院子。
“他们主仆两个还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下了?”
青墨挠了挠头:“听下人说小姜大夫上午和三棱出门以后就再没回来。”
宁慕衍蹙起眉,心下不免担忧,按道理说午后炎热早就该收摊回来了,怎的会迟迟未归,莫不是出门去游玩了?
他脑中想着缘由,一边便出了抵暮园顺着廊子往外头去。
这当儿白蔹和宁正裕吃了饭正在马车上拌着嘴往回走。
小喜肆的吃食味道不错,白蔹没少点,吃到一半宁正裕却催促着他回府。
白蔹想着剩下的一桌子菜实在是可惜,不免哀怜:“便是急着回府,等着小二哥把剩下的东西打包带回去能要多少时间。”
“我又不差那点银子,吃剩下的东西还打包未免惹人笑话。”
白蔹道:“难道夫子不曾教导过一针一线当思来之不易?”而今宁家鼎盛,你倒是高贵,待流放的时候谁还不是饿的嗷嗷叫,灰头土脸的啃硬馒头。
噢,你还没机会嗷嗷叫就没了。
宁正裕听到此处不免气恼:“你要带回去吃也就罢了,竟然还说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去给长兄!”
“我就是觉得好吃嘛,所以让带回去给大少爷尝尝哪里还不对了!”
“长兄如何会吃这些粗鄙之物!”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他连街边的烤串儿都吃,未必还不肯吃食肆里的夜宵了。”
上回分明就只给他买了两串儿,结果把他的也给拿走了,又抠搜又狡猾的男人,原还以为宁正裕大方,兄弟俩本质上根本就是一样的。
宁正裕似是陷入震惊之中,他无法想象端庄自持的长兄会像市井小民一样举着两根烤串在嘴里咬,当即道:“胡说八道!”
白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与傻瓜争长短。
马车里好不易安静了一会儿,坐在马车外头的三棱和青初长松了口气,宁正裕见白蔹不说话了,忽而又觉不舒坦,他嫌弃的看了白蔹一眼:“不曾想你个子不大,吃的还不少。”
白蔹挑了个白眼,没好气:“也不曾想二少爷请人吃饭还不管饱的。”
“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一个府上的医师早晚回去自是没人管,可我回去晚了母亲是会责问的。”
“得得得,小医是地里的小白菜,没人疼也没人爱,二少爷是香饽饽,人人争又人人抢,这总行了吧。”
宁正裕气道:“你一个小医师还跟主子顶嘴,别以为你是长兄园子的人我就不能管你了。”
“那二少爷管呗。”
“你还这么横,信不信我让人撕烂你的……”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着,不知觉到了宁府门前。
宁正裕话还未说完,从马车里矮身出来,尚未踩到下人垫的矮凳上,先行瞧见了负手立在府邸门口冷着脸的人。
当即便磕巴了:“长、长兄。”
白蔹扶着马车正要下去,也瞧见了在在门口立着的宁慕衍。
“你让人要撕烂谁?”
宁正裕看见宁慕衍阴沉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他心中既是悔恨方才为何要跟白蔹争论,又是可惜了没能在长兄面前好好表现。
他微低下头,不敢直视宁慕衍,就像是意气风发的公鸡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我、我只是……”
白蔹本想着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是让宁正裕碰到了他想见的宁慕衍,可见他就这么磕磕巴巴的浪费了机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见状从马车上跳下去解围:“大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还知道回来?”
“我出去看诊耽搁晚了些,二少爷还请我吃饭捎我回来呢。”
宁慕衍闻言看向了一旁有些瑟缩的宁正裕:“你出门去了?”
“回长兄的话,今日有个雅集。”
宁慕衍道:“以后早些回来,晚了母亲会担心。再者……”
宁慕衍看了一眼白蔹:“小姜大夫是医师,你要懂得尊重别人。”
“……是,长兄。”宁正裕小心抬眸看向白蔹,白蔹连忙同他使眼色,让他开口说去抵暮园坐坐,不料宁正裕最后还是不成器的道:“那正裕便先回园子了。”
“去吧。”
看着宁正裕慢吞吞的进了府里,白蔹不免摇头道:“大少爷也太凶了,看把二少爷吓得。”
宁慕衍听这话蹙起眉:“我几时对他凶了?”
“大少爷少有见二少爷,那怎也不多说几句,院试在即,何不关切一番二少爷的学业?”
宁慕衍垂眸看着白蔹:“这么晚回来,倒是还有心思管别人。”
白蔹抿了抿唇。
“他素日不来抵暮园请安就罢了,平时见我同耗子见了猫一般,我如何关切他的学业?”
白蔹闻言微叹了口气,这宁正裕也是,和自己说话那叫一个顺溜,同宁慕衍说话就跟磕巴了一般,他要是把怼自己的劲儿放在宁慕衍身上,兴许两兄弟就没有隔阂了。
“倒是你如何同他在一块儿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据宁慕衍了解,他这弟弟向来是眼高,便是一副瞧不上人的姿态,怎的还肯和医师身份在府里伺候的人同乘一辆马车,还一道用饭。
“没有,都请我吃饭了,怎会为难我呢。”
言罢,白蔹便走在了前头去:“累了一日,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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