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说的句句属实!这几个月来,我们遍寻嵇城周遭无果,嵇水也几乎翻了个遍,却没想到……却没想到顾霄顾将军竟在大辽!”
“大辽?”顾潋眉头紧皱,鼻尖一酸,双目赤红仰天望去,细看下,抓着剑鞘的手在不停颤抖,“原是这样,原是这样……怪不得嵇城如何找都找不到,原是这样。”
“少爷少爷少爷!”顾洋兴奋得只会大喊,“少爷!大少爷要回来了!”
“听见了。”顾潋收回目光,睫毛上沾着未及时眨回去的泪珠,脸上却是笑着的,他声音颤抖着,“我听见了,都听见了,皇上首战告捷,白堤粮草丰盈,现在大哥也回来了。”
全是好事,苍天开眼!
王德忠也高兴得拂尘乱甩,“那喜鹊今天一早就落在梅树上,老奴这个眼尖哟!一眼就瞧见了!我就知道一定有大喜事!”
“我问你。”顾潋低头将暗卫扶起,“大哥他……一切都好?”
暗卫面露犹豫。
一见这样子,顾潋心里“咯噔”一声,手下收紧几分,“你只管说就是,大哥他可是不好?是……是少了腿脚?还是身子坏了?”
“都不是!”暗卫连忙摆手,“只是我们找到顾霄顾将军时,他似乎是……不识人了。”
不识人?顾潋心中一紧,那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可还记得顾潋是谁?可还记得顾家军和德阳将军府?
他心中得不到个答案,连忙追问:“大哥抵京,还要几日?”
“不过七八日。”
顾潋胸腔里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只好深呼吸几口,暂时压下心中的焦躁,转身吩咐道:“顾洋,你去备车,我们现在就回将军府,好好收拾收拾,等大哥回来。”
“是!”
“还有!去把成衣铺子最好的料子和样子全买下来,大哥这么些年没回,那些衣裳早就过时,需得做些新的!”
“是!”
“还有——”
“是!”
未等顾潋说话,顾洋直接应下,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回信和捷报的事全都忘在了脑后。
逼仄狭窄的营帐中,赵赫蜷缩在床板上,整个人烧得神志不清。
“这是朕发热第几天了?”他问。
“回主子,也有五六天了,伤处已经有愈合之相,应该很快便不热了。”暗卫递过来一杯水,赵赫一口气全喝了,侧了侧身,脑子清醒不少。
“顾潋这会儿应该已经收到捷报了吧?”
暗卫掐算几下,点点头,“就在这几日了。”
“唉……”赵赫上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窝,开始胡言乱语,“朕这心跳得乱七八糟,估计又是顾潋在念叨朕呢,真是一刻都不叫朕消停。”
暗卫:“……”
赵赫:“他那么聪明,瞧见那枚血手印,必然知道朕光荣负伤,这会儿怕不是抱着朕的衣裳偷偷掉泪呢。”
暗卫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要走,“主子,我去倒点热水。”
赵赫有些不悦,把人喊住:“倒什么热水?不是才喝了几口?朕没那么渴,倒是顾潋,哭得累了也不知有没有人给他倒杯水喝。”
暗卫瞅了眼赵赫干裂成一块块的嘴唇,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什么,只应了句“是”。
“你说这老是哭也不行,眼睛哭坏了可怎么办?朕现在有些后悔了,就不该往捷报上头印那个指印,唉……”
暗卫:“是。”
营帐中只有一个虚弱不堪的人在不停讲话,“并非朕矫情,顾潋一早便说过要将朕当做软肋护着呢,这一战其实凶险得很,也只有他才能看穿朕的坚强。”
暗卫:“是。”
赵赫:“朕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朕?”
暗卫慌忙摆手:“没有的事。”
赵赫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热气的“哼”声,“也罢,你说得再多也没什么用,放眼朝中,只有顾潋说的话朕才愿意听上一两句。”
暗卫换了句台词:“啊对对对。”
赵赫没在意,他从怀中掏出叫自己热汗浸湿一次又一次的月白肚兜,放在鼻尖猛地一嗅,而后在酸臭味中陶醉地闭上双眼,喃喃道:“顾潋,莫哭,朕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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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赫(虚弱):别以为朕不知道,顾潋一定是抱着朕的衣裳偷偷掉泪呢。
顾潋: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第62章 顾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十里亭。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路边,那马车丝绸装裹,玉骨窗扇,轻缎晃动之下,好似能看见车厢里头的香气波动。
片刻后,马车上头跳下来一个带刀侍卫,那侍卫先是取了个脚凳放下,然后小心翼翼将马车里的主子扶出来。
“少爷,真的不跟罗姑娘说一声吗?”
“并非不说,等今日过后再说。”顾潋拽了拽衣服下摆,有些紧张地摆弄着自己的腰封,“万一有什么差错,省得多了份希望又失望。”
他今日穿了一身箭袖鱼纹短打,鬓角梳得利落精神,面色红润健康,一眼看过去有些像从前的顾霄。
十里亭送别的人太多,柳枝叫折得不剩几根,顾潋目光微凝,盯着光秃秃的柳树出神,片刻后听见顾洋激动的声音。
“少爷!好像是来了!”
空无一人的大道上远远驶来一辆朴素的马车,速度不快,顾潋等的心急,脚尖不断点地,就差在原地踱步。
顾洋已经围着顾潋乱转起来,“少爷!我们迎上去吧!这也太慢了!”
“不必。”顾潋咬住下唇,又立马松开,“别急。”
等黑顶马车缓缓停在跟前,顾潋情不自禁上前一步,车帘被从里掀起,露出一张盛着剑眉星目的脸。
直到看到这张脸,顾潋多日来的担忧才终于散去,他才终于愿意相信,顾霄真的回来了。
“大哥……”
顾霄将顾潋上下打量片刻,笑起来时眼角细纹皱在一起,一开口声音浑厚有力,“你就是顾潋?”
听到顾霄这么问,顾潋神色怅然,过了会儿才使劲点头,“是,我就是顾潋,潋字取泛于潮波之意。”
顾霄眼角笑意更深,“他们同我说起我的家世时,我其实是不信的,之前的事虽然都不记得了,但我这些年在大辽过得很好,也有许多朋友,这件事于我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本来我没想回来,可他们说……我家中还有个弟弟。”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于是我想,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应该回来看看,万一是真的,我也有家了。”
顾潋突然低头,压下鼻腔中的酸涩后才重新抬头看去,“大哥,都怪我没早些去找你,我一直以为你已经……”
“没事。”顾霄从马车上下来,他比顾潋高出许多,只好微微低头看去,“只要是真的,这于我来说,就足够了,我也从未想过,捡了这么多年马粪,还能有如此奇遇。”
顾潋:“……”
捡什么?
提到某样东西,顾霄眼睛隐约在放光,“我听说,你经营着大齐最大的养马场,家中有几千匹骏马?”
顾潋:“……”
他慢慢歪头,略过顾霄宽阔的肩头,同后头的暗卫对视了一眼。
那暗卫一脸生无可恋,示意这件事有机会再说,顾潋才放过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顾霄身上。
“大哥,上我的马车吧,我们回家再说。”
“好。”许是顾潋的长相拉近了两人距离,顾霄没跟顾潋客气,长腿一迈钻进车厢中,坐下时追问了一句,“真的有几千匹马吗?”
顾潋上车的动作一顿,坐下时顺便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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