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薛五、薛十一就分为两队,从城东、城西两边一路往下扫荡,同时让骑兵们用泰粟语高喊“王上死了, 首领们逃了”。
泰粟的政权组织形式类似联邦。这个泰粟王刚上位不久,对各部掌控得还不牢, 就要求各部首领都在王帐区驻扎,白日再回各部军中领军。
此时各部军队眼见王帐区出事, 再一听首领都逃了, 也无心恋战, 纷纷奔逃。以至于薛家军扫荡到城南之时, 城南的泰粟兵士竟是已经全跑了, 只留下一座空营。
泰粟王没往北逃, 泰粟兵倒是纷纷选择北边。毕竟他们是从北边的长城缺口进来的,此时要跑,第一想法就是再从那里回去。
虽说穷寇莫追, 但这么大量的泰粟残兵, 若是结集起来后有人能重整势态,也是个威胁。
薛五和薛十一碰头商量了下, 觉得打铁还是得趁热, 就调头往北追击, 要撵得泰粟赶紧滚回老家。东宫卫和西弗然的骑兵也跟着一同去了。
白殊回头看看, 发现谢煐带着的东宫卫有个三百多人,能把驿站守好,也就不多在意。
他从黑马背上跳下,重新骑回自己的白马。
谢煐也换到孟大的马上,把自己弄得狼狈些,装成昏迷后由孟大背着的模样。白殊还让人折了两支箭杆,给别进谢煐后背盔甲缝隙里,做出中箭的假象。
黑马一下轻松了,跑到久未见面的白马身旁拱它,被白马转身用尾巴甩了好几下。黑马契而不舍,继续跑上来咴咴叫。不过这次它没拱,白马也就不理睬它。
一切准备就绪,白殊调整好表情,带队跑向历平。
历平城里早已在欢呼胜利,知县领着人候在城门处,见到白殊带人回来,连忙迎上前去。结果未及说话,就被白殊抢了先。
白殊没下马,只沉声道:“我赶着回驿站,余下的事就全交给知县了。”
知县这才发现,白殊眉头紧皱,脸色比平日更为苍白,明明刚打了个大胜仗,面上却是全无喜意。他心头一跳,目光不自觉地往旁边扫视,很快看到白殊的护卫背着一人,从身上盔甲看,身份不会低……
白殊语带焦急地催促:“知县若无事,便让开路吧,我这里还有伤员等着救治。”
知县回过神,赶紧一边应是一边领人让道。
白殊回头往孟大那边看了一眼,才打马往前跑。
做戏做全套,葛西尔让手下自回驻地,他和伊落只带着两个亲兵跟上去。
一行人回到驿站,东宫卫们立刻分散开,再次将驿站牢牢掌控住。
谢煐自己从马背上跳下来,反手抽掉背上的箭杆,再伸手扶下白殊。
葛西尔笑问:“有地方给我们待吗?”
白殊给他们指了处房间,笑着道声“辛苦”。
马匹自有孟大等人打理,谢煐见到知雨迎出来,便牵着白殊随他进了屋。
虽说昨晚驿站里只剩下知雨一人,不过能干的他已经为两位主人备好热水与热饭。
出门跑得一身沙,即使天冷,白殊还是快速冲洗一遍,又吃过些东西,才躺到炕上,还把小黑抓上来暖被窝。
谢煐冲洗回来,刚坐上去就蹙了眉:“怎么这么凉,我去让知雨添把柴。”
白殊伸手拉住他,笑眯眯地道:“不用,你睡进来便好,烧太热了你会难受。”
的确,这个温度对谢煐是正合适。他刚才说凉,那是对白殊而言。
谢煐平展了眉,眼中满是柔光,掀被躺进去,将人搂进怀里,在白殊额上落下一吻:“睡吧。”
被熟悉的温暖气息包围,白殊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
小黑从他怀中拱出来,趴到枕头边上。
谢煐伸手揉揉它脑袋,再给白殊掖好被子,也满足地闭眼睡过去。
心情一放松,白殊这一觉就睡得有些沉,再睁眼时都到了酉时。炕上只有他一人,小黑又回到了他怀里。
外间隐隐传来低声说话声,该是有人来向谢煐禀事。
白殊慢悠悠地顺着小黑的毛,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他已经许久没睡得这么好了。先前在风丘时还可以,伊落特意准备的暖阁很舒服。可来到历平,驿站的条件就要差上很多。
虽说白殊住的已是最好的房间,炕也一直烧着,可他还是难以适应。炕要是烧得低温点,上半边身是凉的,要是烧得高温点,下半边身又太热,整个人还燥得慌。
今天谢煐这个暖炉来了,才终于睡了个踏踏实实的安稳觉。
想着想着,白殊突然笑叹:【我都被太子养娇气了,有炕睡还嫌弃不够好。】
小黑舔舔他的手:【这里和未来的恒温条件没法比,谁过来都娇气。】
这倒也是。他那个世界的恒温系统成本不高,哪怕是白殊在荒星福利院的时候,也是住的恒温房。
白殊和小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过没一会儿,谢煐走了进来。
看白殊睁了眼,他坐到炕边,伸手在白殊睡得透出些薄红的脸颊上抚过。
白殊问:“刚才外头是谁?”
“卫率,东宫卫和西弗然的人都已返回。”
谢煐替他理下鬓边碎发,再捏起一簇头发把玩。
“泰粟大部分人已经逃回去,薛家军那三万骑会驻扎在长城缺口附近,直到缺口补好。他们已经派人去扶柴运粮草,让历平这边先支援几天。”
兵败如山倒,不外如是。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泰粟王被白殊杀了,各部首领现在也急着回去争权夺利。
这一仗已用不着再多说,谢煐转而问道:“起来吃点东西?已是用晚膳的时间。”
白殊眨眨眼:“是有点饿,但懒得动弹。”
谢煐俯下身,搂着他的肩膀将人抱坐起来,又拿过放在炕尾烘着的棉袍给他穿上。
白殊衣来伸手,接着又张口:“渴。”
谢煐抬眼看看他,起身去倒了水回来。
白殊却不接,只抱着小黑冲谢煐笑。
谢煐自己喝了,凑过来喂给他。
小黑从白殊怀里跳下地,小跑着离开房间。
白殊抬手环住谢煐脖子:“好像往后没我什么事了。”
谢煐眸色渐渐变得暗沉:“嗯,你只要管好‘重伤’的我就行。”
白殊伸舌舔过下唇,声音有些哑:“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差事……”
谢煐闭了闭眼,伸手将白殊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拉下来,声音同样喑哑:“先吃饭,你得攒点力气。”
白殊轻笑。
泰粟大军被打退,历平城里的气氛如同过年。
直到太子受伤的消息传出来。
有说只是轻伤,也有说伤得很重,不知哪个真哪个假。只是,太子始终没有露过面,连楚溪侯都开始深居简出,仿佛在印证着那个“重伤”的说法。
城中气氛很快从欢乐变得悲伤。毕竟,城中也不少伤亡。
白殊和谢煐在历平住了几日,等来领着禁军过来的薛明芳和贺兰和,还等来泰粟原先压境的那三十万骑也尽数撤走的消息。
至此,他们此行的目的全部达到。
十月二十六一大早,白殊低调地带着东宫卫离开历平,急行军返京。五万禁军随之拔营,只是以正常行军速度行进。
送回朝中的奏章是张峤起草,白殊与薛明芳署名。
大败泰粟五十万骑,诛杀泰粟王。
这一消息令朝野惊喜不已,而太子重伤的消息却只压在政事堂。
嘉禧帝心情颇为愉悦,天天都在暗暗祈祷谢煐早日不治身亡。
又过得七八日,太子薨逝的消息急递进京。
这次嘉禧帝没再压,直接在早朝上念出。他还想挤几滴泪表达一下自己的悲痛,却开心得根本哭不出来。可又不能真露出高兴模样,一时间却是忍耐得面容极为扭曲。
前几日大捷还是让群臣惊喜,今日群臣就只剩下惊了。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太子这十几年躲过那么多明刀暗枪,竟然会在战场上受伤身亡?真的就……死了?
嘉禧帝几经努力,最终也只是拿巾帕擦擦眼角装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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