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煐点个头,又问薛明芳:“事情传出去了吗?”
薛明芳摇摇头:“没。狩猎期间各队放信号是常有的事,就算被看到我们夜间搜索,也只会当我们是想打更多猎物。至于三郎帐中,昨晚张子山回去照应,应当能蒙混过去。”
这时,白殊抱着跑回来的小黑,拎着小包裹站起身,对薛明芳道:“殿下伤到腿,受不得力。你们看看怎么扶他上马,不会影响到伤口。”
薛明芳一愣,又仔细打量谢煐,才发现他左腿膝盖下包扎着白布,连忙过去搀扶。孟大也赶忙起身,跟上去帮忙。
白殊慢悠悠走出洞,等着他们和护卫一起将谢煐托上马,又对孟大招招手:“孟大郎,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孟大立刻过来躬身。
白殊从小包裹里抽出一株草递给他:“等今晚休息好,明日你带些人去那处坡下搜索。那里有条隐蔽的沟,殿下和我就是顺着沟一路往下滑。你带人沿沟仔细找一找这种草,采一些带回去。”
孟大接过草瞧瞧,从腰间扯出个袋子,小心翼翼地装进去。
马上的谢煐奇道:“那是什么,你什么时候摘的?”
白殊抬头看他,笑得温和:“是殿下好福气。那是芊芯草,昨晚我发现这一整株夹在殿下的肩甲上,想是滑下来时挂到的。”
谢煐将这名字在脑中转过一圈,想了起来:“是治孟夏腹痛症的方子缺的那味药?”
孟大并不知道这事,闻言一愣,手也禁不住摸上腰间的小袋子。
“就是那个。”白殊点下头,随即转向薛明芳,“我不会骑马,季贞带带我?”
薛明芳一拍胸脯,答应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旁边谢煐弯下身,手臂环住白殊腰腹,眨眼间便连人带猫一同捞到马上。
白殊有些愣,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上的马。
谢煐没松开手臂,将人固定在身前,对薛明芳微抬下下巴。
“上马,回营。”
薛明芳挠挠脸,翻身上马,带领队伍往回走。
白殊靠在谢煐怀里,暗自啧下舌,忍不住问小黑:“我这么轻的吗?”
小黑诚实地回答:“你的体重的确不是健康人的数值。”
太子打猎时受伤,不算什么奇事,但与楚溪侯同骑而回,就引得营中的人纷纷侧目。
最后连嘉禧帝都派人来询问。
谢煐和白殊回到帐中,已经和留守的张峤对过说辞,此时便借机散布出去。
没出一日,留在营地中的人都知道了——
楚溪侯偶得一卷古医书,记载有孟夏腹痛症的病因与治疗药方,但缺一味药。昨日听闻附近有一处草药众多之地,便去寻药。药虽找到了,却不慎滑下山崖,恰好遇到打猎时受伤的太子。楚溪侯不会骑马,又与太子有婚约,此种情况下,自然是太子带他回营最为合适。
这事顿时让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
孟夏腹痛可是长久困扰民间的一个顽疾,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贫苦人家的孩子因此夭折。如今竟然让楚溪侯寻到法子彻底解决,这是何种好运气?
事情传着传着,就有人提起国师的谶语——龙凤相佑方解国之危难。
莫非,这就是国运昌隆的预兆?
当然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还质疑那所谓的古医书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如此珍贵之物,楚溪侯理应献给天子才是。
嘉禧帝也着重问到这一点,孙宦官回道:“老奴细问过楚溪侯,楚溪侯说那是半幅残卷,他也不知真假,因此不敢冒然献上。只想着凑齐了方子试一试,若是见效,再献与陛下。可是……”
说到这他就叹口气,续道:“哪知竟这么巧。他带着去照图寻药,药寻到了,却在滑下崖时弄丢了那残卷。楚溪侯也非常后悔,直说该先誉抄出来才是。”
嘉禧帝对什么医书残卷的倒是不在意,确定白殊不是想瞒着自己,也就揭过这事没再问。
不过外面的纷纷扰扰白殊都暂时顾不上,消耗过度加车马劳顿,他一回京就倒下了,一连卧床五六日,连给谢煐下聘都没能亲自去。
这活就交给了薛明芳。
下聘的日子在四月十八,薛明芳愉快地拿着单子早早杀进齐国公府,亲眼盯着先前另外封存的好东西全收拾进聘礼当中,又对着礼部让白府置办的聘礼挑剔一番,冷嘲热讽地逼着齐国公往里添东西。最后,他还毫不讲究地跟着下聘队伍回东宫,坚决不给白家人一丁点做手脚的机会。
赵夫人自是又气得摔了一地东西。
齐国公寒门出身,背后没家族可依靠也就罢了,时不时还会有穷亲戚来打秋风。现在成这一次婚,不仅被白殊把元配的丰厚嫁妆全拿走,还倒赔上国公封户至少两年的税钱。
赵夫人抚着胸口对心腹嬷嬷说:“我是不是就不该和国公提当年相面的事?他原本都忘了……便是留那小崽子在白家,我迟早也能搓磨死他!”
何况白殊现在是尚太子不是嫁太子,这身份不尴不尬的,但若非要较真,他依然可以袭国公爵。
事到如今,钱嬷嬷还能说什么,也只能安慰赵夫人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夫人如今是损失了一点,可三公子在圣上和国公那儿已经是个必死之人。等太子……国公的封户想必还能再提一提。夫人如今做的,日后都会惠及四郎。”
不提心如刀割的赵夫人如何悔恨交加,在应玄观客院中安心静养的白殊则等来了孟大的好消息。
孟大带着三十几人多留了两日,顺着白殊和谢煐下滑的痕迹仔细搜索,的确找到一小片芊芯草。而且,孟大心细,不仅先找采药人了解过附近地形与草药生长情况,在发现芊芯草是成片生长之后,又扩大搜寻范围,竟真给他们在一处隐蔽山坳间发现了一大片。
最后便是满载而归。
不过,糟心的事也有。对于设伏的幕后之人,果然没能查到有用的线索,只有一些蛛丝马迹显示和南边有关联。谢煐不能声张,只能调派人手暗地里慢慢追查。
当然,那些都不用白殊操心。
休养到能起床后,白殊最重要的工作,便是跟着礼部官员学习大婚的一整套礼仪流程。
亲迎前一日,礼部给白殊送来第二日要穿的婚服。
白殊试穿过,随口问了句:“这外袍上绣的是什么纹?我还以为我这件会绣凤。”
毕竟成婚的缘由便是因为他是“火凤”。
本来只是一句闲聊的话,却不想礼部那小官明显地全身一僵。
白殊瞥过去:“怎么,有什么说道吗?太子那件是什么样的?”
被推出来跑腿的小官员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实在扛不住白殊紧咬不放的追问,只得道出实情。
“原本礼部定的也是太子用龙纹,您用凤纹。可奏章呈上去,圣上说这与娶嫁礼制不符,就改成了全用吉祥图案……您这件是暗红底金纹,太子的是鲜红底银纹,以示娶嫁区别。”
白殊听得心中冷笑——皇帝还真是时刻不忘膈应太子,这种细节都要亲自过问。难怪礼部一直拖到最后一日,才敢把婚服送出来。
当天傍晚,白殊再次乔装,扮成东宫卫的模样,让孟大带自己进内城入东宫。
冯万川就没听说过有新人在成亲前一日还悄悄见面的事,神色复杂地将白殊领到书房。
白殊把背来的包袱往谢煐面前一放,拆开给他看:“来和你换件婚服。反正都是宽袍大袖,穿上身应该也看不出多少差别。”
谢煐垂眼看去,暗红底上的金纹在烛光下十分耀眼。
旁边的冯万川犹豫着道:“这会不会……不合礼制?”
白殊无所谓地笑笑:“从头到尾,这桩婚事又哪有合礼制的地方?”
说着他就摸了下自己的脸:“我听说殿下这件是鲜红的,颜色亮丽点能衬得我面色好些。今日试穿,这件暗红的显得我憔悴。”
谢煐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吩咐道:“去拿来换给楚溪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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