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黄昏,平王摸着开始打鸣的肚子,等待那两个卫士送饭来。
可左等右等,等到天色都擦黑了,也不见人。
平王终于忍不住走出帐篷,却发现外面的栅栏门竟是打开的,看守之人不知去向,而且更外头还隐隐传来嘈杂叫喊的声音。
他有些狐疑地走过去,嘀咕道:“不会是什么圈套吧……”
就在这时,那两个送饭的卫士终于出现,却是双手空空。
两人脸上又惊又喜,奔到平王身边就来拉他,嘴中急道:“平王快跟我们走!外面贼匪闹内哄,乱起来了!”
平王闻言也是大喜,连忙在两人的搀扶下往外跑。
出到外头,果然见四处乱糟糟的,灾民都在跑,还有两派人在拿刀打斗,也不知是些什么人。
一个卫士急急地道:“上山坡走林子!山谷里太乱了,怕被误伤!”
平王此时顾不上那么许多,只埋头跟着两个卫士一路往外逃。他跌跌撞撞地爬着坡,被卫士们连拉带拽,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
就在平王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之时,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大喝“平王小心”,紧接着又传来一股大力。
平王被推得脚下打滑,咕噜噜地往下滚了一段,才扶着脑袋勉强坐起身。
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两个胡子拉碴、眼如铜铃的壮汉,肩膀上还扛着长刀,一看就是凶恶之徒。
壮汉一弯下身,嘿嘿一笑:“送上门的肥羊嘿。”
平王惨叫一声,想爬起来跑,却又浑身无力。
壮汉二道:“赶紧收拾掉,别废话。”
壮汉一咧着嘴,抬起腿狠狠一踢。
平王只觉下方传上一股巨痛,双手反射性抓下去,却是连叫都没能叫出来,就翻着眼睛晕倒在地。
这时,上方两个穿武威军服的卫士滑下来,看看倒在地上的平王,一边往这边走一边问:“没弄死他吧?”
踢人的壮汉回道:“应该没吧,我留着力了。太子这要求可有点为难人啊,又要踢废他,又不能让他死。”
另一个壮汉蹲下身,拉起平王的手把了会儿脉,站起身道:“没死,痛晕了而已。暂时该是废了,以后有没有神医能救回来,我们也不敢保证。还请代我们向太子说一声。”
卫士一对他们笑笑:“也请代为转告扎巴将军,辛苦他和五娘子演这一出。”
卫士二补充道:“殿下说,待下次你们随葛西尔首领进京,他请好酒。”
四人寒暄过两句,各自分开。两个卫士弯身架起平王,向着谷外走去。
这一切,都被站在更高处的谢煐与白殊一行人收入眼中。
薛明芳“嘶”了一声:“隔这么远看我都觉得疼。”
他身旁的贺兰和却是毫不留情:“谁让平王肖想三郎,该。”
薛明芳摸摸鼻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他要是敢肖想你,我也会给他来这么一下。”
谢煐抬手在白殊背上轻轻一拍:“天暗了,下山吧。”
他转身当先走出两步,发现白殊没跟上,不解地回头看来。
白殊扬起唇,笑得眉眼弯弯:“嗯。”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赐福
平王是被痛醒的, 醒过来时脑袋还迷糊着,手直觉地往下去摸痛处。结果,一阵巨痛激得他全身哆嗦个不停, 冷汗一下喷涌而出。
他张嘴大口大口地喘气,头脑却是被刺激得清醒。想起晕过去前的情形,加上现下的痛,他想碰不敢碰,心中一阵阵慌乱,只得无力地嘶喊“来人——”。
被他带来伺侯的宦官很快过来, 连忙抽出手帕帮他擦汗,一边道:“大王现下得静养, 不可心焦气躁……”
平王咒骂着打断他:“静养个屁,这么痛, 怎么静养!”
宦官忙道:“太医开了镇痛安神的方子, 正在煎着, 奴这就去端来。”
他刚站起身, 却被平王一下拽住袖子。
平王面目狰狞:“我那处……太医怎么说……能不能好……”
宦官动作顿了下, 随即弯下身低声劝:“大王稍安勿躁, 此次派来治疫的太医中没有精通这方面的……待回了京,大王求求陛下让尚药奉御来看,定能无恙……”
尚药局里的所有大夫都只服侍皇帝, 便是后宫嫔妃、皇子皇孙要请人, 也得皇帝首肯。不过以平王之受宠,早得到嘉禧帝恩准, 平常都是找侍御医看诊, 若再多求两句, 请来奉御也不难。
只是, 宦官这话里的意思,也就代表目前没法治。
平王睚眦欲裂,嘶吼道:“去叫赵将军来!我要把那两个贼人千刀万剐!”
宦官垂头缩肩站在床边,讷讷不敢言。
自从平王被抓,他先是待在武威军中,后又被东宫卫关着。直到平王被救回,他也才被放出来伺候人。现下外头主事的人是太子,哪里是平王要叫人就能叫的。
便在此时,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平王好大威风,一醒过来便要杀人。可惜,你的兵符已被收回,如今节制不了武威军。”
平王费力转过头,就看到谢煐背着手走来,在床前案几边的椅子上坐下。
一见谢煐,平王便想起他放任自己在山谷中受苦而不救,心中怒火冒得更盛。但见到了人,他的理智也稍稍回笼,总算想起来现下他还得看谢煐的脸色。
平王连着深吸几口气,才按压下脾气道:“敢问太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形,那些反贼可被剿灭?”
谢煐看着他,扬唇勾出个嘲讽的笑:“贼匪,自然是全抓住了。”
平王脑子虽蠢,却很会看人脸色。此时看谢煐这个模样,心中已经知道那话的意思不对,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跟在谢煐身后的冯万川对平王的宦官道:“还不出去仔细守着你家大王的药。”
那宦官赶忙行个礼,匆匆走出帐去。
平王狐疑地来回着看那一坐一站的主仆两个。
谢煐靠着椅背,淡淡开口:“念。”
冯万川拉开一份摺本,缓缓念起来。
他念得毫无感情,平王却是越听越心惊,后背刚落下的冷汗又一层层冒出来。
那是一份请罪奏章,以他平王的口吻所写,详细供述他如何与青州知州、通判及莱州一应官员沆瀣一气,勾结贼匪,冒充官船,公然走私。
再到此时为保财物而毁堤放水,致使四县受灾疫病四起,又恐事迹败露而杀工部官员灭口。后因与贼匪分脏不均,被贼匪骗来抓入山谷中为质,直至被太子所救。
冯万川念完,平王已经感觉手脚冷凉,但还硬撑着问:“这是……什么?”
谢煐:“自然是你的奏章。”
平王眼中冒出点火:“我……臣没做过那些事,太子怎可往臣头上乱按罪名!”
谢煐没理会他,对冯万川道:“念下一份。”
冯万川换上一份摺本,打开继续念。
这一份是以谢煐的口吻所写,列举出的平王罪状中,除了上一份里的那些,还有私采金矿、豢养私兵,并且表示已在金矿、私兵与知州、通判处缴获一应账目与信件往来。
平王刚才惊得冒冷汗,现在则是恐惧得汗不敢出。
他颤着声喊:“我没养私兵!”
谢煐面上嘲讽之意更甚:“要把账目和信件一一念给你听吗?”
平王垂死挣扎:“我……我只是让他们赚点银钱……不是要谋逆……”
谢煐:“你觉得天子会信?”
平王一时语塞。
谢煐续道:“那些私兵的武库里存着大量违制兵器与盔甲,我若是再往那些东西中添一件龙袍……”
平王惊怒:“你!”
谢煐紧盯着他,刻意轻声道:“你忘了你三弟吗?他仅仅是想求娶前任羽林大将军之女,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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