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婢女就把一小碟蜜饯拿了过来。
谭昭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药碗,深深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捏着鼻子,一口把整碗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然后迅速抓了两颗蜜饯塞进嘴里,用蜜饯浓郁的甜香压制一股脑涌上来的苦味。
连着吃完了一小碟蜜饯后谭昭才吐了吐舌头,勉强觉得喉口的苦味没那么重,但紧蹙的眉心却还没有松开。
婢女掩嘴轻笑,被谭昭的样子逗乐了,收拾了一下空碗和碟子便离开了。
夜渐深,窗外静悄悄的,因是深秋,寒意渐重,院子是早就听不见虫鸣,只有夜风吹过树梢是才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谭昭趴在床上,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
光线昏暗的房间只有桌上还摆着盏烛火微弱的油灯。
虞彻寒盘腿坐在坐榻上,烛光切割出的阴影有一半投落在他的身上,将那张美得让人忘却呼吸的面孔镌刻出生人勿近的凛冽。
以谭昭的角度并不能看见坐榻上的虞彻寒,但只要他知道虞彻寒坐在那,心就安了。
眼看子时将过,谭昭仍是没有一点睡意,就静静地盯着那点烛火出神,放在身侧的手指还无意识地动了动。
“怎么还不睡?”虞彻寒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上的羽毛,他只需听谭昭的呼吸声就知他睡没睡。
谭昭抿了抿唇,“……不舒服。”
一直闭目静坐的虞彻寒闻言睁开了眼睛,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把谭昭挪到腿上,解开他上身的衣物,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查看了下伤口,并未发现伤口有裂开或是加重的痕迹,“哪里不适?”
谭昭趴在他腿上,舒服得阖上眼,“趴着不舒服。”
虞彻寒:“……”
“趴着睡太难受了……”谭昭闻着虞彻寒身上淡淡的檀香,又往里蹭了蹭,“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啊师傅。”
为了不压到伤口,打从在天禅宗悔悟阁禁足思过开始,谭昭就一直是用趴着的姿势,不能站不能坐,连睡觉都只能趴着。
好不容易伤口恢复了一些就被人掳下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来来去去谭昭还是只能趴在床上。
谭昭郁闷得心痒痒,他脾性本就算不上好,若不是有虞彻寒在,早就闹翻了天。
虞彻寒任由谭昭趴在自己大腿上,没有把他挪开的意思,听着他含糊的哼唧声也只淡声道:“会好的。”
本来没有多少睡意的谭昭也不知道是不是趴得很舒服,慢慢的就觉得眼皮发沉,昏昏欲睡。
虞彻寒低头凝视着谭昭的侧脸,看着他缓缓将要阖上的眼皮,也未见他做什么,不过抬起右手一挥,桌上的烛火瞬时熄灭了,油灯灯芯冒出浅浅白烟,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屋外的月光透过门窗落在地上。
谭昭一只手抓着虞彻寒的衣服,在彻底睡过去前嘟囔了一声,“……师傅。”
虞彻寒俯身将床上的被子拉到谭昭身上盖好,一直到天亮都没有把睡在他腿上的谭昭挪开。
※※※※※※※※※※※※※※※※※※※※
明天或许不会更新【泪】
第18章
谭昭在醉月山庄养伤的日子很清净。
他只需待在房间里,每天都会有人来给他送饭送药,虞彻寒也几乎是时时陪着他,偶尔傅千华也会过来,只不过他来基本上都是找虞彻寒的。
两人交谈时,能让谭昭听的话都直接在房里说,不能让他听见的就是到外面去说了。
近两日,谭昭发现傅千华来找虞彻寒的次数越来越多,表情也是一天比一天严峻。
不用问谭昭也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情,无外乎是那些人快找上门来了。
这天,谭昭正抓着虞彻寒的手撒娇闹着要出去,“求你了师傅,我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连这房门都没出过,真的要憋坏了。”
“……你的伤还没好。”
“你背我嘛。”谭昭说着说着身体又开始往虞彻寒身上爬。
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快,现在虽然还不能起身走动,但起码力气是恢复了,爬到虞彻寒身上挂着问题不大。
傅千华来找虞彻寒的时候都曾不小心撞见过,谭昭跟没有骨头似地攀在虞彻寒身上,而虞彻寒对此并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样子,面上虽没有笑意,但也没有丝毫的厌恶,更多像是无可奈何。
虞彻寒显然很宝贝他这个唯一的弟子,表现出的耐心和纵容根本是前所未有的。
房门没关,婢女端药进来的时候谭昭手臂正紧紧圈着虞彻寒的腰身,软声央求虞彻寒背他出去转转。
而虞彻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手臂护在他的后背。
傅千华是紧跟在婢女身后进来的,看见这一幕还以为是谭昭在闹着不喝药,一进门就开始笑话他,“多大了,还怕喝药。”
谭昭闻声从虞彻寒手臂下探出头,不怎么高兴地冲他鼻子出气哼了声,精致的眉宇微微蹙起,“你又来!”声音里的嫌弃几乎满溢而出。
“嘿,这是我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傅千华满脸嘚瑟地晃悠到虞彻寒身后,对着谭昭做鬼脸,十分孩子气地故意气他,“我就是要来找虞二宗主怎么样?!”
谭昭气得不得了,又拿傅千华没办法,只能更用力地抱紧虞彻寒,“师傅你别理他。”
“为什么不理我呀臭小鬼?!”
谭昭若是能动肯定要下床追着他打,奈何现在连下床都没办法,气得牙痒痒的,委屈地把脸埋在虞彻寒怀里,“师傅他骂我。”
“臭小鬼都喜欢告状。”
谭昭转身抓起枕头就要抽他,半路让虞彻寒给拦下了。
“小昭,不可胡闹。”
两个人吵吵闹闹了一会儿后,虞彻寒便跟着傅千华出去了。
虞彻寒不在,盯着谭昭喝药的活就落到了婢女身上。
婢女名叫小玉,只比谭昭大一岁,因时常送饭送药过来,一来二去的和谭昭多少也算熟识了一些,能说上几句话。
当谭昭端起药碗表情又是一脸苦大仇深时,小玉笑劝,“谭小公子可快些喝吧,这药凉了更苦。”
谭昭深深叹了一口气,仰头一口干了药碗,嘴里包着的药汤还没咽下去,小玉已经把蜜饯拿了过来。
屋外,虞彻寒与傅千华并肩立于廊下。
因清晨下过雨的缘故,院子的地面还是湿漉漉的,月亮门外偶有几个忙碌的婢女走过,山庄四处一片宁静祥和,而这院墙之外的暗潮汹涌却已缓缓浮出水面。
“我的人在醉月山庄三十里地外发现了风雨门的行踪。”傅千华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风雨门?”淡然如虞彻寒听见这三个字时眼底也露出惊诧之色。
“是。”傅千华点头,“还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但我担心是冲着谭昭来的。”
傅千华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一路追着谭昭跑的人粗分有三路,只要谭昭暴露行踪,身着黑衣戴面具亦或是戴斗笠的人便如过江之鲫,前仆后继地扑向谭昭所在之地。
而此时风雨门出现在醉月山庄三十里外,这很难不让人往坏处想,尤其偏偏来的是风雨门。
风雨门在江湖武林上并不是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帮派,相反,因人数不多,行事又低调,一直是不温不火,但因某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传闻,很多人对其态度都是敬而远之,避其锋芒。
连不问世事如虞彻寒都听说过风雨门,可见其威慑力。
傅千华:“以这两日来看,谭昭在醉月山庄怕是已经暴露了。”
这倒是不意外,他带着谭昭一路跑的时候早就暴露了他是傅千华的事实,以那帮人近似天罗地网之势,查到醉月山庄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们连天禅宗都敢上去,区区醉月山庄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现在风雨门又大有要参一脚的意思,谭昭的处境只是变得更加危险。
傅千华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虞彻寒说话,好奇地转头看他,“虞二宗主?”
“备车马吧。”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