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年点了点头,谁也不知道流窜来的流民到底有多少, 或许这些人只是来探路, 如果久了不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还会有人来。
田遥倒下了,他现在就是一家之主, 所以在村长和其他几个汉子把流民带走之后,郁年去到了灶房里, 先给田遥熬上了药,又用大锅熬了好大一锅姜汤。
今晚的雨太大, 赶来支援他们的村里人大多都淋湿了,说不定会染上风寒。
他熬好药之后, 刚走出灶房,顺婶子就被田玉生护送过来, 顺婶子像是刚刚哭过,眼睛很红:“你们家就你一个人,照顾他多少也有些不方便, 我过来帮帮你。”
郁年点了点头:“多谢您,我刚刚熬好了姜汤, 烦请婶子,给大家都分上一碗吧。”
“好好。”顺婶子点了点头,“你只管照顾他,旁的事情都有我呢。”
郁年一只手端着药,另一只手滚动轮椅,回了房间里。
刘之到底是怀孕了精神不济,这会儿已经显出了疲态:“我刚才摸了摸,他没有发热。”
“多谢,顺婶子刚刚过来了,你身子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刘之站起身来,他看着郁年眼中那根本就掩饰不住的焦急,又重新坐回来:“前一阵子,遥哥儿总是有心事。”
这会儿外面的雨小了,郁年端来的药还有些烫,这会儿放在床头,郁年听到了刘之的话,沉默下来。
“想必你也知道他在苦恼什么,我们曾经想,既然你的心里有他,又口是心非地不想说,所以想找个人来刺激一下你,但遥哥儿不同意,他说感情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加入了别人的话,是对你的不尊重,所以他不愿意。”
“我有时候在想,他到底有多喜欢你,但是我今天知道了,他喜欢你,愿意为你去死,而你呢,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出来。”
刘之叹了口气:“郁年,人这一生很短的,再不抓紧,错过的时候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说完之后,刘之走到门口,陈旭看到他,赶紧过来扶住他:“现在顺婶子来了,你该放心了吧,我送你回家去睡觉。”
他嗯了一声,临走又回头去看了一眼房间里,郁年正在用帕子给田遥擦手。
灰灰在村里的人来了之后,就一直守在田遥的身边,这会儿郁年才看见它,他急需一点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里,于是招呼来灰灰过来。
灰灰瘸着来到他面前,又趴了下去,郁年让它抬起爪子,它就把受伤那只爪子搭在郁年的脚上。
刚刚给田遥用的金创药还剩了些,郁年也给它上了上药。
药面落在伤口上,灰灰也喘了粗气,鼻腔里喷出热气。
“辛苦了。”上完药,郁年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也像是累了,就趴在郁年的腿边睡了。
混乱的一夜终于过去了,第二天的天放晴了,晨起的阳光照在田遥的眼皮上,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慢慢地醒了过来。
背上还是火辣辣地疼,他觉得自己的嗓子也有些干,想喊人,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抓着,郁年没有上床,坐在轮椅上,一双手握着他的手,这会儿趴在床边睡了。
田遥的手一动,郁年就醒了过来,他松了一口气:“你醒了?”
田遥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醒啦,我没事,就是背上有点疼。”
其实不是有点疼,而是太疼了,说话不小心扯着背上肌肉,他就疼得脸色煞白。
“还好昨晚没有发热,不然才是真的凶险。”郁年又伸手在田遥的额头上碰了碰,“昨天晚上已经麻烦了村长,请他今日去镇上请大夫回来再帮你看看。”
田遥却是皱了皱眉头:“你不是会吗?咱花那钱干什么啊?”
“我也是一知半解,还有很多药材家里没有,还是请大夫方便一些。”
田遥叹了口气:“又得花钱呢。”
郁年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没事,这次流民的事,我相信衙门不会无动于衷的。”
果然如郁年所说,村长今天一早就和村里的人把这几个人送去了镇上,会由镇上的人把他们押送去县衙,剩下的事情,应该就是由村长全部出面。
郁年给他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在,说了没几句话之后田遥就又有些困了,打了个呵欠:“你早上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啊。”
“别操心我了。”郁年用手捂住田遥的眼睛,“困了就睡。”
眼睛被手捂着,田遥的眼睫毛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晃动,郁年的手指微微地蜷了蜷:“睡吧。”
等到田遥睡了,郁年才学着他的样子,操着轮椅去了灶房,田遥有时候很粗心,但多数的时候都是细心的,灶房里的一应物事都归置得整整齐齐。
郁年生命里的前二十年,从来没有进过厨房,而现在,他已经能够熟练地生火,在长时间的看田遥做饭之后,他觉得自己也可以给田遥做上一顿饭来吃,太复杂的菜式可能还不太行,但煮一碗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
他学着田遥的样子,生火,淘米,下锅,控制好火候,然后等着开锅,饭熟。
等到锅里微微冒着米香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来的人是陈旭。
“小之一大早就让我去镇上请大夫,这不,我刚回来,大夫也给你带回来了。”
郁年这才看见在陈旭的身后,还有一个老人,头发胡子都花白,看起来却有精神头极了。
他赶紧说:“遥哥儿在房间,刚刚又睡了,烦请您再帮他看看伤。”
老头看着他坐着轮椅,手中还拿着饭勺:“还算不错,知道媳妇儿受伤了还能做点饭。”在往房间走的时候,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又回头多看了两眼,也不知道从前在哪见过,人老了记性可是真的很差。
陈旭把人送到之后就离开了,老大夫跟着郁年进了房间里,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床头的那本手札,目光再向下,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田遥,果真是熟人来的。
他这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坐下来探脉博,又检查了一下田遥身上的伤口。
“处理得很恰当了。”老大夫说,“原来你就是这个哥儿的夫君,也怪不得他待你这么好了。”
“食色性也,你这张脸是长得极好。”
长得极好的郁年的脸上,这会儿沾上了些锅底灰,仍是难掩俊俏,跟这小哥儿倒是相配,只是那腿,有些煞风景。
“您难道就是上次遥哥儿去镇上遇到的大夫?”郁年也到了他的跟前,“您的手札看了之后,让人受益匪浅。”
老大夫哼了一声:“你给他煎的药有哪些?”
郁年顿了顿,才把昨晚熬药的药材重新复述了一遍。
“只有一味药不恰当,知道是哪个吗?”
“附明子。”
“还算有灵性,附明子虽能止血,但其性烈,短时救急可以,长期服用不可。”
郁年虚心受教:“当时家中没有药材了,只能找得出这几味药,情急之下用了,今晨他还没吃药,待会而会重新熬。”
老大夫点了点头:“我带来了药材,也取好了用量,你去煎药吧。”
郁年感激接了过来,在接过来的时候,被大夫按住了手:“一个也是看,两个也一样看。”
“脉息浑厚,你的身体康健,只是腿的问题,让我看看。”
郁年怔愣着坐在原地,大夫卷起了他的裤管,看到了他的脚,脚踝处的伤口早已经结痂愈合,只是内里的伤如今已经完全愈合不了。
“能动吗?有知觉吗?”
“不能动,会有一点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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