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46)

　　贾康宁被迫陪童怜熬了一整晚，若非用手托着脑袋，恐怕已经不知道径直睡过去多少次了。

　　“贾康宁。”童怜突然道。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贾康宁立刻回了神：“小的在。”

　　童怜：“我先回去了，记得去寻女酒。”

　　留下一句吩咐，童怜也不顾贾康宁听到了些什么，重新将斗篷往身上一裹，走到客栈后门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说：

　　女酒：指宫廷女性酿酒师的称呼，等同于民间的酒娘

 

第43章 年关

　　马车上。童怜只觉得自己刚闭上眼，就被拾六叫醒了。

　　“怎么了？”他微眯着眼，声音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朦胧。但片刻后，他就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状态：“走吧，再晚些开始做事的太监便要多起来了。”

　　拾六点头，下了马车和车夫吩咐了两句，随后便蹲下身，让童怜趴在他背上。

　　另一边，林祥却因为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在天刚亮的时候便醒了。他掀开薄毯，翻身下榻，蹑手蹑脚地走至窗前：“那个……大哥，我可以不可以和你商量件事儿？”

　　林祥说完，耐心地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附近有人回答他。林祥虽不怎么聪明，但也知道并不代表没人看着他了，于是他自顾自道：“我怎么也不会将童大人的事儿说出的去，您能不能就别跟着我了？您想啊，跟着我这么个奴才，您也不会有什么助力，是不是？”

　　“你在和谁说话？”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将还在絮絮叨叨的林祥吓了一跳。他整个人朝身后踉跄了一小步，随后惊觉身后那人似乎离他更近了。来人念出了他的名字：“林祥？你怎么还在这里。”

　　是童怜。

　　骤然听见他的声音，林祥腿一软，竟然是直接栽倒在一旁。他看了眼尚未打开的大门，又瞧着不知何时打开的另一扇窗，心中大骇：“没……没什么。”

　　童怜也不打算深究，便只是一点头，而后道：“我要在耳房歇息会儿，今日你去侍候小殿下。”按照宫中的规矩，守夜的太监宫女白日里可以不必做工，以此补眠。

　　林祥敢怒不敢言，只能万分憋屈地应了声“是”，就连询问童怜晚上去了何处的胆子都没有。只是离开前，他仍旧忍不住问：“童大人，那位零九大人还在吗？”

　　“在。”童怜淡淡道，“还有什么事情么？”

　　林祥连忙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童怜走到软榻边，见林祥还在原地站着，于是不解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没，我这就走！”林祥唯唯诺诺应了，立刻脚底抹油跑了。

　　等林祥离开后，童怜躺在软榻上，却迟迟没有睡意。他在床上翻腾了几下，思维却仍旧清醒。或许是方才在马车上睡的那一觉，已经将睡意用尽了吧。童怜自忖。他叹了口气，干脆直接从软榻上爬了起来。

　　“拾六，将那药酒给何太医送些过去。”童怜突然道。

　　按照童怜原本的设想，他们现在应该尽量规避继续让何太医了解他身上的毒，但是此时他却没有继续按照原来的思路做事了。

　　拾六听在耳中，知道他是因为休息不足，才说出了这有几分意气用事的话，所以很果断的假装没听见——反正这人醒来之后，也一定会后悔的。

　　童怜又辗转反侧良久，再一次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拾六。”

　　拾六：“怎么了？”

　　童怜面无表情道：“我睡不着。”

　　拾六：“……”

　　拾六不打算搭理童怜，而得不到回应的童怜愤愤然地躺了回去，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入睡，一掀薄毯回屋换衣服去了。

　　“你方才没有听吧。”童怜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刚才自己神志不清时下的命令。

　　“放心吧，没有。”过了会儿，拾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昨日景帝在朝廷上传召了如巴尔特，直接驳回了他们当时提出的谈和条件。”

　　“嗯，看来匈奴世子也快回去了。”说着，童怜突然一顿，喃喃道，“快至年关了啊。”

　　冬日里，匈奴本就粮草紧缺，自然是不可能继续和南朝开战的，再加上没了童正初这个助力，倘若再次开战，谁胜谁负可想而知。

　　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了，童怜干脆直接将补觉的计划放弃，去寻了季越。

　　此时的季越也已经梳洗完毕，正准备去皇后寝宫等着皇后给他布置今日的课业。看见童怜的时候，他微不可见地一愣，但是却很快反应了过来，而后略带不满地皱眉：“怜怜，你现在应当去歇息。”

　　童怜浅笑：“昨夜并无什么事，奴才休息得很好。”

　　听了童怜的话，季越稍有怀疑，将童怜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精神不错，这才勉强道：“好吧。那如果你困了一定要和我说。”说完这句，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林祥。

　　童怜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季越的视线的，见周围没什么下人看着他们这儿，便上前两步，轻柔地揉着季越的脑袋，轻声道：“以后，可以不用在林祥面前假装什么了。”

　　若是以往，在童怜说这话时季越一定会万般兴奋，但是或许也是最近季越看了不少书，也大致知晓了什么叫做喜怒不于色，于是也便没有将这份欣喜展现出来，而是扭头看向了林祥。

　　林祥自然是能感觉到季越的视线，但是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宛若剑刃架在他脖颈上的冰凉。因此他死也不敢抬头看向季越，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童怜对林祥的反应丝毫不意外，但是在看见季越会注意林祥现在的神情时，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吾儿成长”的欣慰之感。

　　虽说这份心情格外越矩。

　　在皇后那儿用过早膳之后，季越便借着要看书的名头带着童怜和林祥一起去了书房，只是他们还没走出正殿，皇后便开口将林祥留了下来。

　　林祥虽说不知道缘由，但是在听见皇后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些冷汗。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季越在看书的时候也格外的不专心。

　　“小殿下。”在不知道第几次抓到季越神游之后，童怜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季越不等童怜将话说完，直接将书往案桌上一搁，用双手撑着下巴，百般无赖地晃着脚，问：“怜怜，你说母后叫林祥留下究竟有什么用意啊。”

　　童怜倒是没想到季越所关心在意的竟然是这个，一时间觉得有几分好笑：“同曾太傅上过学，小殿下竟然还想要揣摩皇后娘娘的用意了。”

　　季越自然能听出童怜话语中的调笑，双颊突然就红了：“怜怜！”

　　见季越要恼，童怜立刻止住了脸上过分的笑意：“皇后娘娘的用意我们又何须去猜测呢？总归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在童怜语落之后，季越莫名觉得他现在所疑虑思考的问题，童怜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于是等童怜再次看向季越的时候，就见他的小殿下双眼瞪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那双眼睛里似乎写满了“你快同我说”。

　　有些事情，童怜自然也是不好全都讲给季越说的，于是他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换了个比较容易让季越接受的说法：“我同林祥做了个约定，而林祥答应的，则是不同陛下和皇后娘娘说我与小殿下亲近的事情。”

　　听了童怜的话，季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是他刚准备开口再问些什么，却莫得被童怜打断。童怜点了点方才被他丢在一旁的书，说：“小殿下，若你再不看书，一会儿皇后娘娘抽背时，你可能就答不出来了。”

　　听到这儿，季越立刻将书本拿起：“我在看书了！”

　　时间匆匆而过，转念间便已至年关。除夕当日，在吃完年夜饭后，景帝甚至还和季桓一起去了趟坤宁宫。

　　“大哥，你要走了么？”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季桓，季越明显有些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