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首凝视李震岳,语气坚决:“我接到消息,皇后和太子在顺天门藏兵洞内藏了大量兵器,而顺天门正是十六殿下进宫的必经之路。所以我猜测,皇后和太子必定是想在那处伏击十六殿下。震岳你需持御令天符,调动京营之兵;我在顺天门前,力劝太子皇后收手。若他们依然执迷不悟,我立即将陛下的诏书公之于众,你便直接拿下他们。”
李震岳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必不负陛下所托!”
左思勤转头凝视着纷飞的大雪,长叹一声,感慨道:“我给十六殿下取‘图南’小字,殿下在逆境中披荆斩棘,扭转乾坤,我深感欣慰。但陛下最想选择的,却是珩亲王。我心中忐忑,不知陛下是否会因此而怪罪我们。”
李震岳却从容地回应道:“太傅过虑了。陛下将如此重任交给我们,便是相信我们能择出最优人选。何况珩亲王愿意主动让贤,这足以证明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今日这结局是最好的,珩亲王主动让位,不用再担心他们兄弟为争夺皇位手足相残。否则我们还得狠心除掉另一个,对江山社稷而言,那才是最糟的。”
左思勤眉头紧锁,叹息道:“是啊,但愿此事能早日尘埃落定。待新帝登基,还我大盛百姓一个清平盛世,我们也就算不负陛下所托了。”
李震岳半晌才道:“不过此事实在太出人意料。向来皇嗣传承皆由帝王圣心独裁,谁知陛下却在危难之际交由我们这群老臣来定……唉……”他转头看着左思勤,“只是,我们当真不管陛下的安危?”
左思勤背手望着天上雪:“陛下既有决断,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照做便是。”他转头冲李震岳微微一笑,“李兄,安心照原计划布置吧,我们各自行动。”
叶仲卿恍恍惚惚地离开了那静谧的小院,身形轻盈,数步之间已疾行数里,直至他意识到自己竟来到大月湖畔的昭亲王府前。
夜色如墨,路上行人已绝迹,昭亲王府更是一派沉寂,连门前那盏应亮的灯笼都未曾点燃,仿佛这座府邸早已被人遗忘,成了一片废墟。
叶仲卿抬头仰望着那扇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朱红色大门,心中五味杂陈,一声苦笑不禁溢出唇边:“十六弟啊,看来命运早已注定,你才是那真正的天命所归。”
身上的箭伤阵阵刺痛,叶仲卿身体不由自主地佝偻起来,步履蹒跚地在雪地上挪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生的缩影,从曾经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失意彷徨,只在这短短一刹那,便如走过了漫长的岁月。
叶长洲和薛凌云在松林驿艰难地熬过了一个大雪夜,叶长洲困顿得凌晨才入睡。但刚睡下不到半个时辰,薛凌云便兴冲冲进来将他叫醒。
“小十六,快醒醒,有大事!”薛凌云轻轻拍着叶长洲的脸,兴奋地道,“常慕远已经在北疆集结兵力了!”
“唔……”叶长洲揉着眼睛勉强坐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接过薛凌云手中战报,尽管眼睛酸涩难当,依旧强行睁眼看着战报上的信息。
“他以陪文月回京看望父皇为由,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叶长洲将战报递给薛凌云,下床取衣衫穿上,“只是袁氏定不肯让他带那么多人马入境。”
薛凌云却不以为意,高兴地道:“只要他大军压境,袁氏和太子自然有压力。我们又不是要真正让他带兵杀过来,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叶长洲嘿嘿一笑,掬冷水擦了把脸,道:“是啊,如果那样,我岂不真成了勾结外邦谋朝篡位的反贼了?”
薛凌云摇头一笑,看着叶长洲,郑重地道:“还有一事,太子答应我们回京的事了。”
“什么?”叶长洲一愣,“吧唧”,擦脸的布掉地上了,他立即弯腰捡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薛凌云,“你说什么?他答应了?”
“嗯。”薛凌云点头,凑过来用手指抹去叶长洲脸颊尚未擦去的水滴,“他连夜派信使传来诏令,命你我二人回京复命。”
叶长洲一时间难以相信,一向小肚鸡肠的叶伯崇竟然会放他回京?他难道不怕自己大军压境?随即,叶长洲立即明白了叶伯崇的用意:他是想将自己二人召回京城,再趁机拿下。
“呵……没想到太子竟然变聪明了。”叶长洲摇头笑了,抬头看着薛凌云,“他竟将问题抛还给我。回吧,担心他趁我们进宫时将我们二人拿下;不回吧,是抗旨不遵。”
“是啊,而且你曾亲自请旨回京,如今他答应了,我们岂有不回的道理?”薛凌云抱着胳膊倚在床边道,“叶伯崇那蠢货哪有这心机,定是我那好姨母的主意。”
叶长洲皱眉,一屁股坐在榻上:“果真如此,我们反而被动了。”
第252章 剑指坞原城
冬月初的一场大雪下完,各方纵横交错的势力便也如那白雪青天般明朗。已掌控坞原大局的袁氏和太子,雄心暗藏立志回坞原夺得权势的叶长洲,以及背后实际掌控一切的叶政廷,三方各自严筹密备,都在为叶长洲进宫的那一刻而做完全的准备。
唯有知悉一切,却心灰意冷的叶仲卿没再继续之前筹备的事。他面容枯蒿,头发蓬乱,胡茬长出一大截,把自己置身事外,浑浑噩噩地行走在坞原街上。他手中提着一壶酒,走几步便吃一口,踉踉跄跄如街边醉汉。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却谁也没能认出这位便是曾经威震四海的珩亲王。
茫然走在熟悉的街道,叶仲卿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他凄凉转身,望着禁宫那高高的宫墙,曾经以为的家,不再是自己的了。亲娘要杀他,亲爹冷眼旁观,躲在背后谋划着他自己的江山大业;蓦然回首,望着西山的方向,自己曾视为根基所在的西山营,如今成了太子手中利器;侧首南望,本想在南疆大展手脚再次建功立业,却因自己一年之失,折损十多万将士性命。本希望助十六弟登上皇位,却没想到叶政廷早就安排妥当。
父皇啊父皇,你既能设计出这般万全的谋划,为何当初不提早废了叶伯崇?难道你一定要让新登大典之人,做那双手沾满兄弟鲜血之人吗?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到哪里自己都是多余的人。叶仲卿摇头苦笑,摇摇晃晃,满心落魄。如今自己是局外人,跳出这坞原的浑水,仿佛一切都开始清明起来。叶仲卿醉眼昏花地看了看前方,咧嘴一笑,踉踉跄跄往宫中方向而去。
午时,叶长洲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兵马嘈杂,撩开帘子见栾清平策马在一旁指挥,便道:“栾清平,二皇兄可有消息?”
栾清平抬头大声冲人群问道,“斥候!珩亲王殿下到哪里了?”
一名斥候飞快跑过来跪下,道:“启禀将军,刚接到飞鸽传书,自昨夜珩亲王殿下进入坞原,至今再未探得他的踪迹。”
薛凌云冷着脸策马走到叶长洲轿辇旁,道:“那家伙是退缩了吧?”
叶长洲皱眉,不便与薛凌云多说,否贼他又会觉得自己偏心叶仲卿。但他不相信叶仲卿是那临阵退缩之人,便道:“他不回来,我始终放心不下。万一我们到了坞原,他尚未联系到支持我们的朝臣,我们处境可就尴尬了。”
薛凌云满不在乎地道:“你何须担心这些?我不信拿下坞原,还有谁敢不服?”
“不服又如何?难道你还打算把反对之人都杀了?”叶长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里烦躁,道,“太子又来了几道指令,要我们原地驻军,只带侍卫进宫,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如今所有人都盯着我,若大部队再继续北上,我就真成了逼宫的反贼了。”
薛凌云见叶长洲生闷气,道:“他是太子,你如今受制于人,为免落人口舌,且留三万人驻扎松林驿,剩下两万人护送我们继续北上。他定会继续下令命你原地驻扎,我们便百里留部分人原地驻扎,这样既没有违抗他的命令,也能断了他路上截杀你的可能。且万一你在坞原有危险,我们的人马便能源源不断地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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