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较为年轻的豪商,面容端正清雅,在他抬眼时,对方也正瞧着他。
第30章
宿幼枝转开视线。
心道长得人模狗样, 偏不做人事。
幸好他今晚没将雪巧带来,不然瞧着也膈应。
诸位商主心里藏着万般想法,面上倒是过得去, 有陈掌柜融洽气氛, 大家也都应着, 态度不冷淡, 也不热络。
只谈到生意的时候兴趣多了几分。
“闻听严掌柜跑些北商的买卖, 如今北疆波折, 这生意可不好做。”
寒骨关与西外交易的商人更多, 双方之间冲突少,货物差异大足够稀奇,是以能卖出高价, 利润可观,且有地域优势,走一趟就能让腰间荷包满鼓。
相比之下,北边与大启的纠葛太多, 有家仇国恨跟着, 哪怕商人看利, 也时有冲突,做起买卖来跟打仗似的凶险,寒骨关的商人是不爱去的。
能安稳赚钱,谁又乐意去冒要命的风险呢。
这里北方的走商少,如陈掌柜这般倒弄珍玩的才是多数,一个小物件,入了贵人的眼就是笔天大的买卖。
他们讲究精致、稀奇, 实是有些瞧不上北疆的那些蛮物,连带着面对盛延辞时, 也会有些隐藏不彻底的倨傲。
甚至有商主始终未言语,连话都不乐意跟他说的。
小王爷在皇城怕是从没得到过这种待遇。
宿幼枝偏头去瞧。
盛延辞倒是表现如常,没有因此动怒,只是言行间多了些北方豪迈的痞气,嘴角似勾未勾便是副爱搭不理的面容。
坐在席间,比谁都像权主。
大概也是不想暴露身份,来时他们做了些简略的伪装,小王爷满身的少年气不再,多了层野气与沉稳。
许是他气场太强,隐约排斥的圈子不成形,商主们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到他身上。
相对的,喻呈凛这时扮起了好好先生,他若表现亲和时,你便感觉不到一点毛刺,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你通体舒坦,不自觉放松心防。
但到底是能成为商主的人,也不是那般好打通的。
他们客客气气或暗藏刀锋的话来话往,没宿幼枝什么事,他就坐在一旁边吃小食边瞧热闹。
盛延辞应对众商主的时候,也旁若无人地给他挑拣点心,半些不怕人看笑话。
反而是宿幼枝被若有若无的视线打量先受不住,在小王爷又一次将筷子伸过来时,凑近他,小声道:“严掌柜,我自己可以。”
于这种场合不方便叫殿下,宿幼枝也跟着他人喊。
盛延辞怔了一下,眼里漫出忍不住的笑意:“这里食物不同他处,许多西边来的怪滋怪味,怕你吃不惯。”
说怪滋怪味都是轻的,有些口味搭配的方式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宿幼枝尝试了下,那口食物含在嘴里愣是没敢动。
盛延辞急忙端来茶水给他漱口,手伸到他面前:“快,吐出来。”
宿幼枝垂眼瞧了瞧小王爷的掌心,没好大逆不道,强忍难过将东西咽了下去。
盛延辞反而急了:“干嘛委屈自己。”
他将那盘奇怪的食物推远,又取了宿幼枝能用的落到近前,免得他的口舌又遭罪。
宿幼枝抿着唇没动,盛延辞担忧望他:“怎么,还哪里不得劲?”
见阿又不语,他夹了一筷子方才的菜尝试,眉头忍不住紧锁,宿幼枝想拦都没来得及,无语道:“知晓难过你还碰。”
盛延辞指尖落在他颊边,不在乎自己,眼里都是对他的心疼:“还好吗,要不要寻大夫?”
……倒也没那么夸张。
难吃归难吃,好歹是食物不是毒药。
盛延辞不放心:“张开嘴我瞧瞧。”
他捧过宿幼枝的脸,揪起的眉头未松。
瞧瞧瞧,瞧什么瞧。
别好像他是个瓷人儿!
不过一点不对味的食物而已,他不至于就有事了。
宿幼枝扒拉开小王爷的手,没好气地道:“快吃你的吧!”
他低下头,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突然听到对面有人道:“严掌柜对美人倒是体贴。”
饶是过了许久,宿幼枝还是听不惯旁人唤他美人,不太高兴地抬眼,又撞上韩商主打量他的视线。
很好。
心情更不美了。
宿幼枝垮下脸,旁边小王爷更是冷了表情:“阁下慎言,这话吾妻可不爱听。”
“?”宿幼枝:“!”
你说谁的妻???
宿幼枝一时都顾不得去厌烦对面的人,转头惊异地瞧向盛延辞,小王爷表情如常,面对他时又柔和了面容:“莫听他胡言乱语,你不爱听我们就不听。”
韩商主面露诧异,大概是没料到两人关系,来回瞧了好几眼,被路过劝酒的陈掌柜怼了一下,压低声音与他道:“这位严掌柜不简单,你别犯错。”
“哦?”
韩商主不以为意,却也没说什么。
陈掌柜瞧他表情,不好多言,又笑呵呵去找盛延辞攀谈。
“严掌柜于北方走动,在寒骨关可是少见你,怎么想搞点西边的买卖做做了?”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
贸易之路的利润足,但大商人多了还是会挤占他人空间,谁还嫌银子多呀。
若谈合作什么都好说,如果盛延辞是来抢生意的,那可就不是这待遇了。
“陈掌柜说笑。”
喻呈凛笑着接过话题:“北疆前前后后不过那个样子,倒是关内最近谨慎了不少……”
陈掌柜瞧盛延辞的心思都落在宿幼枝身上,便跟喻世子聊了起来,感叹如今行商不好做。
喻呈凛听罢,道:“朝廷不是要选皇商,诸位的机会这不便来了?”
话落,雅阁里突兀的静了静。
连陈掌柜都被掐了喉咙,过了会儿才打哈哈道:“嗨,没影的事,要是有这样的好运道我可要乐的。”
皇商?
背靠朝廷的商户可谓高枕无忧,但名额有限,竞争也是蛮激烈的。
宿幼枝瞧他们不是没听到消息,只是不想摆在明面上让别人知晓自己的底牌,而是偷偷去运作。
你看。
走岔道了吧。
大启的小王爷、圣上的胞弟就坐在你们面前,他一句话搞定的事,愣是被防贼似地戒备,我都替你们急。
宿幼枝心下嘀咕,忍不住瞥了盛延辞一眼。
小王爷便眼疾手快地夹了他顺口的小食过来。
宿幼枝心想不能只自己遭罪,也开始给盛延辞碗里叠东西,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盛延辞却很惊喜,细致地将食物扫空,吃得很是满足。
宿幼枝看得心烦,起身出去透气。
小王爷想跟,被他按了回去,咬牙道:“严掌柜莫忘了正事。”
盛延辞想说没有什么事比他更重要,但瞧阿又脸色,将话咽了回去,勉强坐在那没动。
宿幼枝出了门,感觉自己又活了。
可也忍不住烦恼。
才半天功夫他都要坚持不住,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达到谢二说的效果。
他盛延辞可真能忍!
雅阁外清音漫漫,述说的都是相思离愁。
是带着寒骨关特色的厚重旋律,也让人听得痴醉。
宿幼枝依着栏杆,惬意地眯起眼,正听到女郎寻夫追到西关外,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美好的气氛。
“小娘子怎躲到了这处?”
听声音就知是那孔雀开花的韩商主,宿幼枝都不想回头,只作听不见。
对方却不肯罢休,又靠近了些:“可是有不适之处,若有不妥可尽要说,那是我等粗心之过了。”
人已经走到他旁边,想不理都不成。
宿幼枝回头,韩商主对他笑得清润:“望小娘子莫怪在下唐突。”
知道唐突你还不走?
宿幼枝面无表情:“韩商主自便,被严掌柜见到要生气的。”
他抬盛延辞出来想吓唬人,可这人不仅不顾忌,还道:“小娘子怎好似对严掌柜多有畏惧,可是他有与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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