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17)
轩辕宸扭头看看缕衣难受的神色,满意的笑了起来,终于停住脚步,手轻轻一甩,就把缕衣摔到软沙上。
缕衣胸口好象有巨大的锤头撞击着,一下又一下,忍不住伏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鲜红的血液伴随着咳嗽往外涌,染红了大片大片的沙子,宛如盛开无数蔓珠沙华。
缕衣不禁皱眉,看来昨夜和轩辕宸的一番搏斗,加重了伤势。
轩辕宸好整以暇的蹲在缕衣面前,残忍的笑着,欣赏缕衣痛苦挣扎。等缕衣终于停止了咳嗽,轩辕宸才轻佻的伸出手,牢牢捏住了缕衣的下巴。
“还不肯说么?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官居何位?”
缕衣看着轩辕宸冷酷的眼神,又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现状,沉默片刻,还是选择了不吃眼前亏。
“金缕衣,现为周护国将军夏钧雷帐下校尉。”
“护国将军?”轩辕宸轻蔑的哼了一声,旋即更为放肆的笑了起来,手上加了把劲,眼里满是戏谑:“你倒是很聪明嘛,能屈能伸。要不是现在这样的处境,本王还真想收你到帐下效命。”
“宸王抬爱了。”缕衣面无表情。
“可惜……”轩辕宸颇为惋惜的摇头“以你目前这副尽是伤病的身子,要再跟着本王实在太拖累本王了,不如你就自尽吧,本王借你身躯作几天干粮,若是活着出去了,必定给你建庙祭祀,你看如何?”
缕衣心底暗惊,知道弱点暴露,轩辕宸是不想留他了,甚至连等到走出沙漠的耐心都没有,这就想把他结果了。
不过换作是他,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轩辕宸高大的身躯在沙海里投下浓重的阴影,黑影一步一步向缕衣逼近,逐渐将缕衣的身影笼罩、包围,缕衣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敌强我弱,他只能慢慢向后退,边退边想退敌之策。
轩辕宸似乎并不急于杀他,猫戏老鼠似的,享受着将猎物一点一点生吞活剥的快感。看见缕衣慢慢退缩的样子,轩辕宸漫不经心的露齿一笑,阳光照在他的两排牙齿上,发出森亮森亮的光芒,与凶残的野狼毫无二致。
“你现在杀了我,只能一个人去找出路,成功的可能会少一半。”
轩辕宸不理会他,继续逼近。
“两个人在一起相互帮助,总好过你一个人去乱闯。”
继续无视。
“我保证不会将这段经历宣扬出去。”
轩辕宸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眼神邪肆,满脸狞笑。
缕衣一脸惧色,似乎真的有些惶恐了,他可不想变成黄沙下的枯骨。他在战场上撕杀时并不觉得害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轩辕宸身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为恐怖,那是野兽将人撕裂的欲望。
与人敌对时,或有招数可循,但是与野兽敌对,就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扑杀。
所以,跟轩辕宸讲道理没用,他想杀你,必定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的。
缕衣的手在颤抖,人已经缩成了一团。
轩辕宸缓慢的靠近,缕衣忽然抬头,猛地一抖手,一团沙石顿时扑向轩辕宸的面庞,紧接着,缕衣一脚踢出,冲着轩辕宸的下阴就招呼过去。
轩辕宸却似早有防备,并没上当,将衣服下摆一扬,带起劲风,沙尘顿时扫去。同时双手一捞,往缕衣脚踝扣去。
缕衣的伤口偏偏在这时又痛了起来,身形一滞,脚收的慢了一点,被轩辕宸捞个正着。轩辕宸抬手一扯,缕衣被他倒拖在地,摔的眼冒金星。还没等缕衣缓过神来,轩辕宸已经扑下来死死压住缕衣,一双铁钳似的大手卡在缕衣脖颈上,掐的缕衣无法呼吸。
“戏演的不错呀,不过想让本王上当,你还差点火候。”言罢,轩辕宸双手收紧,缕衣的面色开始涨紫。
缕衣疯狂的挣扎着,双手拼命想把轩辕宸的手掰开,后背扭来扭去,双足则在沙子上无意识的乱踢。轩辕宸整个人都扑在缕衣身上,压制住缕衣的反抗,俊朗的面相已经开始变的凶残。
缕衣的身体在极度痛苦中抽搐着,他卡着轩辕宸脖子的手渐渐失去力气,却还在本能的挥动,指甲掐进了轩辕宸背部的肌肉里,抓得血肉模糊。缕衣难耐的喘息着,胸口的伤被轩辕宸压着,鲜血跟泉水一样一股一股往外冒,染的两人的衣襟都湿了。猩红的液体滴滴答答淌下嘴角,蜿蜒流上黄沙。
下一刻,轩辕宸忽然停止了动作,直愣愣的看着缕衣压住的那片沙地。
缕衣喉头略松,新鲜空气灌了进来,令他已经窒息的头脑立时清晰过来,趁着轩辕宸力道减轻,猛踹一脚,竟把轩辕宸踹了开来。
轩辕宸也有一天一夜没进饮食了,又和缕衣拼了两次命,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因而再也控制不住缕衣,跌出去几步,坐倒在沙子上。
缕衣心口疼的厉害,爬都爬不起来,只能躺在沙子上大口大口喘气。
轩辕宸眼睛都快冒出绿光来,从沙子上一跃而起,又朝缕衣这边扑过来。
缕衣大惊,动弹不得,只能立刻翻身。谁料轩辕宸这回却不是冲着他,反而一把把他掀开,朝着他刚刚躺过的地方使劲扒了几下。
浮沙渐渐被拨开,一条马腿露了出来。
轩辕宸大喜过望,又加快速度向下挖掘,直到露出了三四匹战马,还有几个将领的尸首。
原来恰好有军官死在这里,又被流沙掩埋了。刚才要不是缕衣死命挣扎,估计他们都不会发现这个了。
战马死了仅仅一天,被埋在沙层下,血肉都还新鲜,可比金缕衣吃起来舒服多了。
所以轩辕宸毫不犹豫,随便拖过一具死尸,摘下佩剑,捡了一匹最肥最壮的马,一剑就插了下去。
“噗”,马血呼啦一下溅了出来,跟喷涌的泉水似的腾起老高。轩辕宸贪婪的凑上去,就着马血痛快畅饮。
缕衣远远看见轩辕宸轩辕宸茹毛饮血的模样,心底微寒。马血裹了轩辕宸一头一脸,只露出了一双残暴嗜杀的兴奋眼睛。
这时候的轩辕宸,真的跟狼没什么两样。
不过缕衣此时也饥渴难耐,忍不住慢慢挪过去,也想去抢马血。
轩辕宸喝的很是酣畅淋漓,看见缕衣过来了,居然也没阻止,还扶了他一把,这倒让缕衣有些惊诧了。
不过轩辕宸终归也没再算计缕衣,毕竟缕衣说的没错:两个人走总比一个人乱闯好的多。
马血非常充足,缕衣也痛快的喝了一番,以血养血,连身上的伤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
轩辕宸非常意外的发现,缕衣唇上沾满了鲜血,恍若涂上殷红的胭脂,看起来特别妖冶,虽然他的姿色连中人也算不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轩辕宸竟然伸出手,替缕衣把唇边的鲜血擦了去,动作十分轻柔。
缕衣趴在马腹上,呆了一呆。
轩辕宸心神顿敛,收手坐在一边,神色恢复冷峻。
“你伤的不轻,能跟得上我么?”
缕衣不禁为自己拙劣的演技叹了口气。
“没问题。”
“好。”轩辕宸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先休整一下,把这些战马拿来裹腹,等天稍晚,温度降低之后再上路。”
缕衣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于是轩辕宸把马肉一块块分割开来,埋在热沙下烫熟,又分给缕衣一些。
反正马肉足够多,轩辕宸不担心吃完,最多没有了就去抢缕衣的。因而出手相当大方。
两个人坐在滚烫的沙子上啃马肉,太阳仿佛静止了,一直流连在两人身上,两个人居然心平气和,仿佛之前的殊死搏斗根本没有发生过。
吃完了马肉,两人又在死尸身上搜了一番,找到了两把不错的剑,还有一只盛水的皮囊。皮囊已经干瘪了,轩辕宸往里面注满了马血,又扯了尸首的战袍包上不少马肉,准备带着上路。
缕衣仍在尸首怀里摸索,忽然摸到一个小纸包,打开闻了一闻,居然是周军部队里发给高级将领的□□。士官被俘,这药就留着给他们服毒自尽。
缕衣暗中轻笑了一下,将□□悄悄藏进怀里。
“给你的!”
轩辕宸一扬手,一只漂亮的玉瓶在半空划了个弧线,正正落在缕衣怀里。
“大夏王宫里的秘药,对你的伤有好处。”
缕衣狐疑的看了轩辕宸一眼,轩辕宸扯扯嘴角:“现在本王不想让你死。”
的确,要杀他的话刚才也就杀了,没必要再浪费□□。不过轩辕宸这个人心思深沉,手段毒辣,缕衣仍然不敢大意。万一轩辕宸身上带了什么□□,等他们逃出去了才发作,那自己这条命丢的才冤枉。
缕衣拔开瓶塞,一股浓浓的药香溢了出来。缕衣小心翼翼的取了半丸药,拿马血化了,又用银质的刀柄沾了沾,刀柄并没有变黑。
似乎是没问题的,不过,轩辕宸真有这么好心?
轩辕宸抱着拳,站在一边冷冷看缕衣试毒。见缕衣试了半天仍不肯服下,心里忽然腾起一股无名燥火。几步跨过去,趁着缕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把捏住那人的下颚,待他唇齿张开,便不顾他的反抗,硬将玉瓶里的药灌下去一半。
“咳咳……咳……”缕衣被呛的直咳嗽,刚缓过一口气来,就一脚踹在轩辕宸膝盖上:“王八蛋,你放开我!”
轩辕宸被他踹的龇牙咧嘴,一把松开了他,却没再靠近缕衣。只是远远站着,阴冷的看着缕衣。
那药轩辕宸一直贴身藏着,算是经过沙暴后唯一留在身上的东西,治伤有奇效。要不是见缕衣伤的实在太重,自己又需要人手,他才不愿意拿这千金难求的良药救个敌手,没成想这家伙竟不识抬举!
怒火在轩辕宸的眼帘下隐隐跃动,却始终不曾发作。轩辕宸用鹰隼一般的目光打量着缕衣,眼瞳深沉的看不见底。
缕衣暗自运气,发现药力流转的地方似乎舒畅了许多,看起来不太像是□□,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对轩辕宸的戒惧并没有稍减。两个人默默无语,各自找了一处地方打坐休息,为夜间的跋涉做准备。
日影渐渐西沉,天边残阳斜照,飞霞流散,风卷彤云,燃烧了半个天空。
气温逐渐没有那么难受了,风虽依旧干燥,却不再炙热。缕衣和轩辕宸收拾了一下行装,踏上征途。
沙漠里的日落分外好看,天空似被胭脂涂抹过,从上至下,层次分明的透出浓浓淡淡的华彩。太阳仿佛快要滴出血来,半遮在黄沙之后,拉长了缕衣和轩辕宸一前一后的影子。茫茫沙海里,只有两个孤寂的身影。
天光越来越暗淡,日头终于沉至不见,四周被黑暗覆盖。
缕衣垂着头,仔细在沙上做着道路的标志,没有注意到空气里传来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做好了标记,缕衣拍拍手站起来,忽然背后有人拍他的肩膀,缕衣一回头,锋利的爪子立刻抓上了他的肩,一头长着浓密黑毛的畜生张开了血盆大口,毫不客气的往缕衣咽喉咬下来!
是狼!一头不知何时接近他们的野狼!
缕衣惊呼一声,来不及拔剑,猛地将头一偏,运足力气,一拳打在了狼的鼻梁上!
狼的鼻梁最是脆弱,那狼凄厉的叫唤了一声,污血四溅,沉重的身躯向后飞出,砸在细沙上,扬起一片黄烟。
缕衣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愕然发现那头狼背后还藏着一匹恶狼!前面的同伴被缕衣击飞,那头狼却趁机扑上来,发了疯一样,要来撕咬缕衣的脖颈要害。
缕衣刚才一拳打的太猛,手脱了力,正无法应付。忽然眼前一花,苍穹下划过一道银白色的亮光,映着群狼的绿色眼睛,如同美丽月华如练挥来。
随着那银光的,是轩辕宸矫健的身形。轩辕宸下手歹毒凶横,一剑果断直刺狼的咽喉,刹那血花喷射,那狼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直挺挺的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