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为君明(38)
“可以,但是你要帮我个忙。”
“哦,大皇子……?”
楼尧却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低应了一声。
楚江离道:“可以。”
楼上的厢房外站着一排人,颇有气势,楚玦苦巴巴地蹲在门口看了看楚穆,“爷,怎,么,还没来?殿下,太难,哄了,我,哄,不住啊。”
楚穆撇撇嘴,“你哄得住就怪了,你有爷那么美……美吗?”
楚穆嘴巴张了半天都没合上,他看着面前的人,犹犹豫豫半天才开口道:“爷?”
面前的人应了一声,道:“今天殿下去了哪些地方?”
楚玦顿了顿,“爷,你,穿女,装……还挺,合适的。”
楚江离:“……”
楚江离点了点头,“嗯,有件任务要吩咐给你。”
楚玦马上来了精神,“什,什么?”
……
屋内安静的氛围和外面喧闹的街头仿佛是两个世界,路瑾胤伏在桌上,拿着毛笔对着宣纸迟迟没有动笔,楚钰站在一旁,乌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殿下,怎么不画啊?”
路瑾胤瘪了瘪嘴,抬头望着楚钰,清澈的眼睛里一团烛火闪动,映得那双瞳孔更加纯净,“可是楚楚太漂亮了,孤,孤担心自己画不出来。”
楚钰努努嘴,指着那十个丑不垃圾的瓷娃娃,“殿下你担心什么呀,那不要脸的百里飞都好意思说那是将军呢。”
路瑾胤点点头,他轻轻摸了摸面前的瓷娃娃,眼中却闪过一丝温柔的情绪。
楚钰:“……”
这么丑的娃娃也难得路瑾胤还能这样温柔对待。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路瑾胤听见声音也不回头,沾了墨的笔尖落在宣纸上终于画出第一笔。
楚钰眼睛盯着宣纸,想看看太子殿下能画出什么样的大作,他对那幅楚江离视若珍宝的小鸡啄米图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于是他头也不回地道:“出去吧,出去吧,这里有我陪着殿下。”
而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楚钰终于不耐烦地回过头,他一回头便愣在了原地。
面前的人绾着最简单的云髻,发间什么装饰都没有,素净白皙的脸上却有一双上挑的眼,乌黑的瞳孔里却只映出一人的背影。
楚江离穿是一件上下分离的舞裙,上身杏黄圆领上衣露出精致突出的锁骨,即使什么首饰都没戴,也能吸引人的目光,短款上衣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紧致的腰腹,下身则是件海棠红长裙,裙摆处吊着玉珠,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楚钰的反应同那几个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也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爷,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少跟百里飞来往吧。”
反正百里飞不在,他想怎么说百里飞坏话都可以,楚钰也只敢趁百里飞不在,在这里说说坏话了。
而路瑾胤正在专心致志地盯着眼前的宣纸,想着下一笔该在哪里落笔,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楚江离抿了下唇,并未开口,直接做了个手势将楚钰赶出去,楚钰轻轻掩上门,房间里只剩下那两人,路瑾胤也没发现这一切,还捏着笔苦思冥想。
最后一只骨节分明白皙的手直接覆上了他捏着笔的手。
清淡沉静的檀香幽幽从身后将他包围沉浸,“怀冰想画什么,我们一起画。”
第40章
路瑾胤听见熟悉的声音,猛然回过头,正对上一双温柔水润的眼,他却委屈起来,小声抱怨道:“月明来的好迟。”
楚江离真心实意的道歉,“对不起,有些事绊住了脚。”
路瑾胤很快便忘了他的委屈,献宝似地将瓷娃娃捧在手心送到楚江离面前,“楚楚,看!”
那穿着盔甲的瓷娃娃眼睛是一个圆框一个黑点组成的,鼻子便是看似随意的一勾,而嘴巴则是两团红墨一点,这画得颇有路瑾胤大作的神韵。
楚江离迟疑了一下,大胆猜测道:“这是我么?”
路瑾胤点点头,“嗯!孤套圈套到的。”
路瑾胤怜爱地伸手摸了摸瓷娃娃的脑袋,楚江离昧着良心道:“画还挺像的。”
路瑾胤诧异地看他一眼,“一点也不像,”他终于注意到楚江离的穿着,有点疑惑,“月明你穿裙子了。”
楚江离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还转了一圈,身上的珠玉碰撞,随着摇晃的步伐叮当作响,“嗯,我带怀冰去看烟火好不好?”
路瑾胤目光却一直黏在他裸露在外的腰间,半晌都没作声,楚江离顿了顿,注意到他的视线,伸手在腰腹上挡了一下,路瑾胤这才回过神来,“啊?”
“怀冰,我们去看烟火好不好?”
“嗯,好。”路瑾胤伸手在楚江离腰上摸了摸,手下光滑瓷白的皮肤在冷空气下冰凉一片,他呵了呵气,在上面搓了搓,“月明,冷吗?”
楚江离常年练武,其实并不冷,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身体打了个哆嗦,抿了抿唇,道:“冷。”
路瑾胤马上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解下自己的大氅将楚江离也包了进去,里面暖烘烘的,还带着路瑾胤的体温,楚江离紧紧贴在路瑾胤的身上,手抵着路瑾胤的胸膛,掌心下便是平稳的心跳。
倘若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汹涌的人潮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紧紧裹在同一件大氅之中,两人手紧紧握在一起,到了桥边,楚江离找了个位置便站稳了。
路瑾胤贴在他身后,胸膛沉稳的心跳从他的后背传递过来,若被人注意到他们的亲密,定会被说是不知羞耻,想到这里,他的手心便隐隐发烫,有种将关系昭告天下的欢畅,不同成亲之日,而是真正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相互心悦对方的。
路瑾胤将他紧紧锁在了怀里,路瑾胤说话时,胸口的震动他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灼热的呼吸在他耳边喷洒,“月明,你身上好香啊。”
路瑾胤的鼻尖贴着他的脖颈蹭动,幽静的檀香顺着发丝钻进路瑾胤的鼻腔,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脖子慢慢向四肢延展,他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巨大的烟花在漆黑的天空炸开,散落的星火如流星坠落,这一刻,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天空,再无人注意到桥上的这一对人,楚江离的下巴忽然被掰了过来,一双温热的唇贴在他的唇角温存的蹭动。
耳边是烟花炸响的声音,是沉重的呼吸声,是他的如雷的心跳。
楚玦被派了任务,苦兮兮地扮了女装潜进刘家村,只是他说话起来结结巴巴倒是让杨嫂子诧异,楚玦找了借口,说是自己回去受了惊吓,一时难以改过来了。
杨嫂子心地纯良,便相信了。
楚玦颠了颠胸前两坨假肉,始终习惯不了,他实在是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嘴贱,说爷合适女装,现在他穿女装,楚穆还鼓掌说很好,很合适。
而他这么明显的一个大男人,在刘家村里竟然没一个人看出来!
他在村里呆了几日,都很难看见那几个赤奴人,偶然见过一次,还是因为村里到了贵客,他自然是没资格见贵客的,被派去田里捉田鼠,还专门有人盯着他,他借着小解的借口才躲进了村子。
贵客直接去了村长家中,他蹲在窗户下怎么都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也不知是他们太过警惕还是这墙壁太厚。
最后他只看见贵客的一个背影和那几个赤奴人的身影,楚玦一眼便认出那个跟他打斗过的赤奴人——麦蒙,还有一个稍微矮一点的赤奴人紧跟着麦蒙,他同样也认识,那个赤奴人被他捉住过——努尔。
怎么净是些认识的人。
楚玦撇了撇嘴,而那个贵客的背影有种莫名德熟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正想偷偷走到人前面看一下正面时,便被村长发现了。
村长尖细如破弦的声音马上就炸了起来,一双枯木般的手臂挥舞着拐杖便要迎头打下,楚玦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最后捂着头便要扛下这一棍了,却听见那贵客悠悠开口了,“罢了,这种乡野村子中难得有这么美的姑娘,打坏便不好了。”
村长闻言,眉头一皱,将楚玦的脸仔细打量了一遍,楚玦马上嘿嘿露出傻笑,村长眼角一抽,颤颤巍巍地放下拐杖,不再看他第二眼。
楚玦疯疯癫癫地跑回了田里,又打翻了别的村民的桶,原本被捉住的田鼠一下子四处逃窜,瞬间不见了踪影。
那几个村民气的跳脚,怒骂了他几句,而他充耳不闻,一个人蹲在田里,手指插进泥土之中,心中却阵阵发寒,那人的话中自有深意,多亏他装疯卖傻才躲了过去。
那个贵客的声音,总觉得熟悉,现在一想,他大抵知道在哪里听过了,温府,是了,温府。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心中有了主意。
后来几日倒是正常了,他不再做些疯癫的举动,杨嫂子本见他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已经消了要将他介绍给自家弟弟的心思,这下又眼见他恢复正常,便又起了心思,拉扯着他多讲几句,楚玦支支吾吾地敷衍道说自己身体有疾,无法孕育。
杨嫂子诧异地盯着他平坦的肚子看了半晌,盯得他有些面红耳热了,杨嫂子才开口,“可惜了,可惜了。”杨嫂子围着他转了一圈,“屁股这么大,应该好生养啊,真是可惜了。”
楚玦还是第一次被女人调戏,却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憋进了心里。
因为他总算正常了,又丝毫没有流露出想走的意思,村民也对他放松警惕起来,没再时时刻刻盯着他,终于他找了一天,半夜从柴房中溜了出去,夜里的村子静的很,只有几声野狗的叫声,他摸着墙角准备往树林里去,却听见某间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
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让他听了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