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名……你还不如直接死在擂台上!你怎么不死?你有什么脸回来见我?”
“不错,你赢了。总算不枉费我耗费这么多心力。”
“……这还差不多,总算你活着还有点用。”
“废物!主子受了伤,你倒好端端的没事……战胜了七级妖兽?纵使是十级妖兽,也没有我女儿来得重要,自去领罚!”
“……寒楼怎么又被罚了?”
“……他跟小姐一起去妖兽森林历练,小姐受到惊吓灵气走岔,他不就被家主罚了。”
“……他不也是主子吗?”
“……他算哪门子主子?他娘嫁进来说是做夫人,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在家主眼里早就毫无价值,这些年府中的美人何其多,之所以还给她点尊荣,也就是因为寒楼是块材料。”
“……可家主和夫人,据说曾经师出同门,夫人还是家主师尊的独女,早有婚约。”
“……有什么用,夫人的娘家早死光了。她自己又是个脑子不清楚疯的。”
“你怎么能让你妹妹受伤?怪不得你爹生我的气不来看我,都怪你!你这个扫把星!没有用的废物!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沦落到仰人鼻息生存?我为你牺牲这么多,你却这点出息都没有!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跟那个男人一样,他是个畜生,你也是个白眼狼小畜生!生来就是克我的!”
“……寒楼的剑法再快有什么用,他资质再好此生也就这样了,不过是家主养的一条狗。”
“……想想还有点可怜,他生父是个臭名昭著的魔修,她娘当初被采补伤了根本,空剩一张美貌的脸,家主却不是会怜香惜玉的,还愿意娶她,一是为了她父亲留下的宗门,二是因为寒楼资质极佳,要这把剑收归己用。”
“……他可怜?我们为人奴仆不可怜吗?他好歹还有个主子的名头呢。”
世界好吵。
他不喜欢说话,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是个哑巴。
他没有房间,抱着剑,靠在廊下闭眼,便已经是难得的休息。
“你身上明明没有锁链,为什么却不反抗?你不想要自由吗?”
他睁开眼,面无表情看着同他一样靠着廊柱的青年。
红衣雪发的青年伸出手指,触碰他的灵台,他也没有闪躲。
为什么不反抗?反抗了又能怎么样?
他娘被那个男人折磨怕了,哪里也不敢去。
他娘纵使打他骂他,但当初在那个男人身边的时候,也拼尽一切保护了他的性命。
暗无天日的时候,她一直抱着希望:“师兄和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爱我,你是娘的孩子,他也一定也会好好待你的。”
但,这个人男人,不过是另一个地狱。
她的身体没有遭受任何伤害,灵魂却被彻底锁入泥潭。
她发疯打骂他的时候,寒楼并不怪她。
她只是太过痛苦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说什么。
她病了,她已经疯了。
寒楼活成了一柄人形的剑,他从不说话,重复着比斗、执行任务、杀人、受罚、养伤的生活。
那个问他为什么不反抗的人只是跟着他,祂好像什么都知道。
又好像只是冷静旁观,无动于衷的神明。
因为寒楼做得很好,他娘在府中的生活越来越好。
男人从来都知道怎么控制他这把剑。
但,男人的女儿却不满。
“……一个做过魔修鼎炉的老女人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母亲?”
“……一个孽种而已,父亲这么器重他是想把位置传给他吗?”
那一日,寒楼代替男人参加与另一派宗主的比斗。
为了让寒楼的身份有分量,男人做了许多让外人信以为真的事,说了许多迷糊人心的话。
那骄纵的小姐觉得,这么重要的场合,父亲却不让她露面,果然要扶持寒楼做继承人。
她大闹了一场,男人为了计划顺利进行,当众打了她一耳光。
“……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你会后悔的!”
三日后,寒楼以少门主的身份去往该派,男人暗地里发动了袭击,以将寒楼置于险境吸引注意,声东击西,彻底侵吞了该门派的势力。
与此同时,那骄纵的小姐因为在她父亲那里受了气,趁着他们不在,去找继母算账。
为了报复父亲,让父亲后悔,她将这个自以为是父亲真爱的女人,折磨了三天。
当寒楼回来的时候,她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教训一下她,谁让她嘴贱她活该……一个贱人也敢取代我母亲的地位……”
少女又怒又怕,惊恐跑走,一路喊着寒楼要杀她。
寒楼试图保住女人的元神,那时轮回还未灭,他想护送她去轮回。
但女人抓住了他的手,她的眼中闪着痛苦怨恨的火焰:“寒楼,娘对不起你,这么些年我都做了什么?娘不是故意的。娘是被控制了!”
一个天之娇女,沦为魔修鼎炉,在逆境中也坚强活着没有放弃过希望的女人,怎么可能甘愿沦为一个践踏算计她的男人控制别人的工具?
她在被救的那天,就被这个昔日的师兄下了控制神魂的印记。
于是,她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怨妇,为了男人的宠爱,对无辜的寒楼非打即骂,极尽羞辱。
那个魔修只是摧毁了她的身体,她的师兄,她昔日的爱人,却在漫长的时间里摧毁了她的灵魂。
她眼中满是疯狂:“寒楼,你要是娘的孩子,你要是还记得当初我救你的恩情,你帮我做一件事。”
她说:“你让我报仇!让我杀了林凤楼父女!为我和我爹报仇!娘求求你!”
寒楼答应了。
他让出身体的控制权,让他娘寄居在他的识海里,操纵他的身体。
等寒楼清醒的时候,眼中所见已经无一活口。
女人恨意滔天,将男人满门屠戮殆尽。
包括出世不久的婴孩,还有仆婢。
她以前只是被控制才变得扭曲,在长久的折磨里却是真的因为林凤楼泯灭了人性,沦为了魔鬼。
女人并不愿意去投胎,她想抢夺寒楼的身体,夺舍。
投胎未必能有这么好的资质,就算有,还得辛苦修行。
她使用过这具少年的身体复仇,自然知道这个身体强大的潜力。
“寒楼,你再帮娘最后一次!你去死吧!你可以自己找一具身体夺舍,只要你再帮我最后一次,从此以后你欠我的恩情就尽数偿还了!你不想自由吗?”
血色天地间,站在那里的青年,翡冷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想起祂第一次出现时候问他:你身上明明没有锁链,为什么却不反抗?你不想要自由吗?
“我想要自由,但我没有想好,身体的自由和灵魂的自由,要哪一样。”
寒楼不是女人生下的孩子,寒楼也只是跟她一样,险些被那个魔修用来炼丹的材料。
但他确实是那个魔修的孩子。
生他的女人,在他出生后就试图掐死他,却哭着下不了手。
把他托付给了这个女人,拼尽一切伤了那个魔修,自己也死了。
寒楼的身体和灵魂上有两副枷锁。
身体可以反抗获得自由,灵魂就会被永远锁在这里,永远记得,有人因为他的出生而死,有人因为他的存在而被摧毁人生。
灵魂获得自由的唯一方式,就是作为寒楼死去,把身体让给这个曾经用尽一切救过他的母亲。
可是,他已经思考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在这个心魔相里,反反复复被折磨了一千年,也不曾想好,是生,还是死?
他在生和死的天平之间,望向冶昙:“众生皆苦,不独他子桑君晏一人,你为何,只肯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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