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同样一刀,他们练习了一百次,这个人就练习了十万次。
他们一刀携雷电之力,对方这一刀却是斩向九重天雷的。
尽管如此,也没有人放弃,仍旧拼尽全力寻找致胜之法。
“好。”青冥赞了一声,他素来沉稳,少有情绪外露,“这刀法若是一对一还显不出威力,此人潜力极大,这些人怕是还远未逼出极限。可惜了。”
若是早知道,不该让他闭关,应该和柳眠眠一样去妖兽森林或是妖魔战场。
雩雳虽然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也目不转睛。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惊雷炸响。
这雷声比大乘期修士渡劫还要可怕。
一瞬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只有演武台上的比斗还在继续。
所有人第一时间都以为是哪位大能渡劫。
但那轰鸣之声咆哮震怒,犹如天塌了一般可怕。
青冥和雩雳望着天空,他们人虽在此,方才一瞬间却已经分出一缕神识远遁查看。
很快神魂归位。
青冥神情淡淡。
雩雳看了眼演武台,又看了眼青冥,对封不渝说:“你坐镇,本座亲自去一趟。”
众人本不明所以十分恐慌,甚至以为是魔界攻打郁罗萧台了。
但看青冥长老神情一如既往沉着,便知事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
事情的确不严重,不过是天阶塌了。
而且,还是雩雳掌管的天城的天阶塌了。
天阶是四千年来湮灭的修士飞升的执念搭成,传闻中天阶搭成之日通天大阵开启,可以打破天阶飞升之门。
自真玉王朝崩塌,十八座天阶隐匿。
现今找到的天阶有一个作用,便是可以利用天地灵气和元神令修士捏骨重生。
无论是玩弄生死,还是单纯怕死,青冥都看不上。
怕死修什么仙?
他对封不渝淡淡地说:“近日你还是爱惜些自己的命为好。”
这会儿演舞台上胜负差不多也见分晓。
他站起来:“你坐镇,若是还有人来,便依照雩雳的规矩。”
话虽如此,料想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说完青冥便要走。
不知道天阶因何而坍,雩雳是个疯的,他不放心,还是得亲自走一趟。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铃声响起。
那铃声仿佛很远,却又像是在耳边。
铃声响起的瞬间,起风了。
微风远远而来,空气的波动肉眼可见,带来草叶和些微的花瓣。
仿佛四季神明到来的讯息,花被催发。
他们忽然想不起来,现在是哪个季节。
脚步声很轻,踩在青石板路上,落在白玉阶梯。
明明很远,但因为周遭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听到了。
青冥望去。
演武场在内门最大的广场,广场正北是正堂,只有大事才会开启。
正南是通往山下外门的山道,错落种着许多花。
此刻满树的花盛放,粉色白色红色,像是瞬间被催发的生机,用尽全力开到极致。
在石阶和繁花之间,先看见的是一柄罗伞。
红色的伞,绘白色的花树。
伞沿左侧坠着一串风铃花,那清凌的声音和风,便似乎是因为那串风铃而起。
撑着伞的人拾阶而上,他好像走得不紧不慢,却已经走来了广场。
被风浮空的空气,仿佛世界笼在透明的海水里。
那个人穿着红色的衣服,层层庄重的红,在起风堆雪的春景里,盛极欲颓的靡丽,却是冷的,像开在天将破晓,被血染红的昙花。
非人,非妖,非魔,非鬼,非天。
风吹铃铛,天地灵气波动。
罗伞缓缓上移,露出那张脸。
第45章 丧气恹恹,但是温柔,还暴力……
风停了。
罗伞上移的刹那,天地灵气仿佛都在瞬间停驻。
时间静止。
天地像是一副水墨氤氲的画,漫长无涯的长河是天界忘川,河畔行色匆匆的人群,奔赴生死两极。
只有一个人逆流而上,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个人撑着着罗伞,秾丽的红衣仿佛奔涌拍打堤岸的忘川水汽里亡者血色的诅咒泅湿,盛极欲颓,奢靡颓艳。
看一眼便要沾染因果,心魔蚀神。
那伞下的容颜却冰雪着色极淡,眉目清圣。
像只开在灵山雪域佛前坐忘的优昙。
昙生刹那,圣极将度。
听见往来不绝,混沌迷茫徘徊,且哭且笑,或执或疯的行人的嚎啕。
禅念一动。
睁开眼眸,临水瞥见河中众生嗔痴。
一双翡冷色的眼眸,眼中的温柔清冷,昙花将谢一般漫不经心,被人间的七情六欲污染。
脚步停下,伞沿的风铃摇摆停驻。
最后一声空灵的碰撞,咚。
天地灵气荡清,水墨画卷氤氲散去。
所有人瞬间醒神,怅然清醒。
惊愕地望着面前这个竟然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眼前的人,恍然发现从刚才起他们一直秉着呼吸,像是骤然灌下去一坛万年的烈酒,满目烟霞,窒息一样不断大口呼吸。
从未听说过,世间竟会存在这样的人,只凭借一眼,便叫人醉陷魔障。
红衣晦暗诡艳,肌骨冷皎禅清。
极致的靡丽,极致的清圣,矛盾共生于一人身上。
青冥凝神一瞬不瞬望着他。
对方翡冷色的眼眸也静静望着他们,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声音轻灵,没有任何情绪:“诸位介意再加一场吗?”
半响,大家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这个人也是来竞争碧落山遴选弟子资格的?”
“那,他是我们落月山庄的人?”
“谁?”
“你们谁来得早,落月山庄的弟子里何处出过这样一个人?”
难以置信,这样的人若是曾经出现过,怎么会没有人记得?
封不渝说:“只有落月山庄的弟子才有资格参与,其他人若是也想进碧落山,郁罗萧台为十八天城有资格的门派都派发了一封邀请函,谁若是能从他们手中夺得邀请函,谁就有资格与郁罗萧台弟子一道参与郁罗萧台遴选。阁下若有意,不妨前往一试。”
这位雩雳门下天下知名的疯狗,素来桀骜狂妄,从未有人想到他会有这样耐心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这样心平气和地说如此长的话,没有半分躁狂暴戾。
那个人静静地等他说完,轻轻地说:“我是落月山庄弟子。”
“……”
一片哗然,却又被按下水面,所有的想法都在暗处波动,没有一丝喧嚣杂音浮出水面。
青冥一眨不眨望着他,几乎一字一顿:“你究竟是谁?”
声音像是被什么极力压着,用尽了所有气力,以至于最后几近无声。
“我是,冶昙。”
世界像是被淹没在深海之底,识海激荡如海啸,无穷无尽的灵压却叫所有一切一动不动,什么也无法做,只能站在那里,只能一片空白,置身事外地站在那里。
他说,他叫冶昙。
“……冶昙?谁是冶昙?”
冶昙?谁是冶昙?
……青冥,听说真玉王朝派了他们的太子来……那位太子天生有异,雪发红衣……三岁筑基七岁结丹现在已经开始冲击化神修为……那个人一定很强吧,我们能赢吗?
……他叫什么?
……子桑……冶……昙……
无数画面闪过青冥的脑海,被汹涌的海水暗流搅碎。
红罗伞,霜雪皎洁的白发,诅咒一样庄肃的红衣,翡冷色安静的眼眸轻轻抬起,越过他们望向人群身后。
青冥回头,时间像是被扭曲篡改过无数遍,剪切拼凑在一起。
九百年前那一幕和现实重叠。
九百年前的青冥和此时此刻的青冥一起回头,看见了同样的画面,那双翡冷色的眼眸所见的唯一,隐没于人群之中,一道似曾相识的黑色身影。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