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花里孕育着一个蜷缩着的半透明的婴孩。
天书叹口气:【看来子桑王族也不是毫无代价。牺牲一部分王族的人蕴养这朵花,再让这朵花诞生天地化育的傀儡,为他们承业替命。】
冶昙蹙眉看着这朵孽生彻底病态的优昙婆罗,恹恹的:“这是我的,从我的树上偷走的一截。”
天书愣了:【偷,偷的?不是说子桑王族勾连已经飞升的先祖得来的传承吗?还说是万年之前就有了。】
冶昙情绪更低靡了,蹙着眉,慢吞吞地说:“就是一万年前偷的,我才去那里睡觉的。”
【子桑王族的人好坏呀,还蠢,偷花就算了,养了一万年,也不知道优昙婆罗开花才带人飞升,居然搞出什么天地灵气化育为人,做承业替命的傀儡。】
冶昙更加恹恹放空,低低地说:“不是子桑王族偷的,是天道偷的。”
【!】天书目瞪口呆。
冶昙无声叹气:“优昙婆罗哪里有让天地灵气化育生人的本事,是天道自己搞出来的。”
天书窒息:【天道偷了一截优昙婆罗,让子桑王族以为是飞升先祖的传承,子桑王族在孽生的优昙婆罗上错误得到了让天地灵气化育魂灵的用法,子桑王族因果缠身。】
冶昙:“地府的生死树被人盗走了生死泉,生死树枯竭,地府与子桑王族合作,抽取天地灵气化育的魂灵喂养生死树,生死树的死气和子桑王族的因果纠缠。”
天书彻底傻了:【主人是,子桑王族和天地灵气化育的魂灵的孩子。主人出生后,郁罗萧台忽然收徒,主人成为天道执法者。】
冶昙平静地说:“生死树枯竭之态到了极限,子桑王族的死气拖累真玉王朝即将崩溃,计划让这个有子桑王族和天地灵气化育魂灵血脉的孩子献祭,没有什么比天道传人更适合成为生死泉的了。”
并不是子桑君晏出生前就被决定了命运,这是一场一万年前就写好的局。
小熊猫全身的毛都炸了,浑身发抖:【为,为什么?天道为什么这么做?天道真的疯了?】
第24章 “解!”
天道疯了,这话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连子桑君晏都怀疑过。
冶昙:“早说过祂疯了。祂或许只是一时无聊,或许是,想要摧毁地府,摧毁阴司轮回。”
天书瑟瑟发抖:【可祂为什么要摧毁轮回?对祂有什么好处?】
冶昙没什么兴致:“等你主人见到天道了,你可以托他问一句。”
【这些优昙婆罗也能变成你吗?】
冶昙面无表情:“不能。只是蘖生的枝,根本算不得真正的优昙婆罗,把你撕一张纸出去和别的纸缝合成一本书,能变成你吗?”
小熊猫疯狂摇头:【那,怎么办?】
冶昙伸出手,眸光恹恹低靡,整个秘库的冰雪连同冰下的尸体都像是升华了一般,烟消云散。
那株蘖生的优昙婆罗,苍白病态,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盲人一样摸索着,伸出一枝藤蔓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冶昙的手。
随即,便像是找到了主人的小狗。
整个花枝柔顺地蜷缩在祂的掌心,湮灭成一截细长枯死的藤蔓。
万年之前,冶昙还小的时候,起初就只是一截藤蔓来着,细细孱弱苍白的,也没有叶子。
地下又冷,又黑,又硬,便是睡觉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冶昙不喜欢。
祂又不需要开花,也没有其他人看见,就算祂随心所欲地长,也没有别人知道。
于是,祂放任自己长成了一棵树的样子。
冶昙喜欢白色,便让自己的枝干甚至叶脉表面都变成白色,还让地下落满洁白无瑕的雪。
子桑君晏,是这里万年来,唯一的黑色。
冶昙垂眸,看着手中枯死的藤蔓。
这株藤蔓的的确确是属于祂的。
很久以前,在祂还没有长成树之前,天道从祂身上取走了一截。
冶昙连自己被人从树上折落都不在意,怎么会在意自己的藤蔓曾经被折走过?
这藤蔓蘖生的半黑半白的花,跟优昙婆罗相差甚远,只是人类的想象和欲望罪恶凝化的产物。
最后,这截枯藤化作了黑色的雾气。
天书跳了跳:【啊,是道意笔墨!你收集到了!】
冶昙:“因为我改写了天命?”
蘖生的优昙婆罗消失,整个世界都地动山摇。
皇宫是建立在这阵法之上的,子桑王族的因果厄业也建立在这虚假罪恶的传承之上,一切崩塌不复存在。
【因果定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随着天书的话语,他们看到了地府的生死树。
子桑君晏正在和十方殿主交手。
十方看到他们,立刻知道子桑王族的传承摧毁了,他神情沉稳,乌黑的眼眸无神,毫不在意后退,再次站回生死树上。
微风徐徐,生死树满树粉色的叶子掉落,漂浮在苦海之上,肉眼可见的枯死。
十方没有任何反应,轻轻地抚摸着树干:“轮回崩塌了,地府不存在,已经不需要我们了。也好。”
远处似是传来秩序崩乱,鬼哭的声音。
十方望了那里一眼,回头看向子桑君晏,例行公事一般:“地府不存在,关押在地狱的无数恶鬼都会叛逃人间和修真界,届时将天下大乱,人鬼同处世间。我会尽量延缓这个过程,杀掉罪孽深重的恶鬼,以防它们为害人间。”
说完,他手执长镰跃迁消失在苦海之上,很快,远处便传来厉鬼的狞笑和杀戮之声。
子桑君晏看了眼正在坍塌被苦海缓缓淹没的生死树:“生死树一死,他撑不了多久。”
……
冶昙站在地府最高的建筑上,肩上坐着一只小熊猫。
祂的红伞自行悬浮空中,慢慢变大,笼罩在十八层地狱的出口。
恶鬼身上的因果恶业死气极重,伞下的风将所有的鬼魂卷起来,抛向外面,留在地上的就是地狱最一层的。
普通的鬼和鬼修都跑了,只有五帝阎罗和一些高阶鬼修留下来,和十方殿主一起镇压地狱逃出来的恶鬼。
一些佛修也来帮忙,还有一些妖魅带领那些普通的鬼魂逃往修真界,引导他们往妖族和佛修的地界而去,以免霍乱人间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听到九幽传来的风声。
十方手中的长镰颜色越来越淡,身上的颜色也是。
他停了一下,侧耳去听:“好像有人叫我的名字。”
并没有,幽冥死寂,只有恶鬼消亡的狞笑和诅咒。
那漂浮在空气里的诅咒本来只是淡淡的灰色,慢慢凝聚起来,在风中汇聚成一个半透明的人。
是个年华不再的女人,眉眼和唇边生着浅浅的皱纹,身上的衣服也素净。
但她睁开眼睛看着十方莞尔微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她极美极美。
十方乌黑无神的眼睛像是被点亮了,凝神望着那诅咒的黑雾:“有的,是在叫我的名字。”
“殿主不可答应,那是因果诅咒!”
子桑君晏没有阻止他,只是挡住原本十方殿主负责的区域,专心致志清理那些袭来的恶鬼。
是诅咒的因果,但叫他名字的存在是天国净土。
那诅咒中的女人,对他伸出手,叫的并不是十方:“青幽,春日花开了,去踏青吗?”
青幽,是十方三千年前凡间历劫时候的名字,他那时不敢造次,只在她身边沉默殷勤,连一句邀请也不敢说,是她簪了他送的花,回头看他,主动说了那句话。
这个名字三千年里无人叫过,他三千年里从未想起。
他只是想不起来,并非是全不在意,但那个人看着这样的他,微笑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十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木然平静,唯有喉结滚动了一下,温柔喑哑:“好啊。”
在厉鬼死亡的尖声之中,那诅咒像风吹一样席卷而来,所有鬼物修士唯恐避之不及。
十方不避反迎,张开手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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