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画面搅碎神识。
一个子桑君晏说,把他们都杀了,他们会让祂离开我。
一个子桑君晏说,把祂锁起来,祂会跟着别人离开。
一个子桑君晏说,祂是谁?子桑王族从未有一个叫冶昙的人。
一个子桑君晏说,你修无情道,现在是想要灭道吗?
一个子桑君晏说,心魔罢了。
一个子桑君晏说,祂是杀我的人,到我死的那一天,祂都是我的。
他走回去,看到小小的圆滚滚的冶昙。
翡色的眼眸清澈,很乖地望着他,眼里只有他。
全世界只喜欢他,只想被他喜欢。
冶昙伸出手,垫着脚够到少年子桑君晏的后颈,脊背一贯挺得笔直的少年低下头半蹲下来,任由祂的手轻轻摸他的头。
墨色倦怠的眼眸垂敛,额头轻轻抵着冶昙的。
“我要闭关了。”
他得换个功法重修。
冶昙的眼眸轻轻地望着他:“嗯。”
子桑君晏睁开眼望着祂。
冶昙翡色的眼眸微微睁大,晶莹清澈,底色沁凉,天真无辜:“我哪里也不去。”
少年永夜一样墨色狭长的眼眸看了祂许久,闭上了眼睛。
天书提醒祂:【我们不收集道意笔墨了吗?】
计划一再推迟,但开花的压力只增不减。
冶昙嗯了一声:“有别的办法消耗修为了。”
子桑君晏闭关的地方并没有其他,只有一盆没有花的花盆。
冶昙的神识全部进了子桑君晏的紫府识海。
化为三千,每一个冶昙都走向一片碎片。
子桑君晏闭关修行。
祂修复子桑君晏的识海神魂。
祂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
就只是想这么做。
修为并不是耗费在什么重要的事情上,用在分裂神魂,只是维持着分裂的状态就已经在消耗了。
一万年的修为可以燃烧很久很久。
然后,每一个碎片世界的子桑君晏身边就都有一个冶昙了。
撑着的罗伞徐徐抬起,翡冷色的眼眸缓缓弯了弯,学着时宣的样子,扬起的唇角,弧度温暖柔软。
祂观察学习了很久,这是这个世界上人类最喜欢的人,最喜欢的笑容。
子桑君晏很难粘好,光是两个碎片就粘了好久。
祂不知道怎么粘合兵解失败,被天道剑意劈碎成三千份的神魂。
祂就只是想陪着他,陪在每一个子桑君晏身边。
想知道,在祂不知道的地方子桑君晏的世界是怎样的,在看什么,想什么。
子桑君晏或许并不孤独,也并不需要任何人。
祂从未在这个人的脸上看到过孤独和动摇。
是冶昙自己,希望子桑君晏感到孤独。
“我哪里也不去。”祂率先承诺。
祂其实并不在意,子桑君晏想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去哪里,或者哪里也不去。
最好子桑君晏八百年前就长眠在祂的雪谷里,他们一直在那里。
但人跟植物不一样,人是活物,一动不动就是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身体会死灵魂也会死。
祂希望子桑君晏存在,很好的一直存在着。
子桑君晏走,祂可以跟着。
“给你。”每一个碎片里的冶昙把白色的捆仙绳给每一个子桑君晏,主动伸出手,让他把他们的手捆在一起。
翡冷色的眼眸低靡放空,看着对方仔细将绳子的两头系在彼此的手腕,眸光慢慢澄净温柔。
……
十年后,四散修真界的内门弟子们被召回。
郁罗萧台大比。
在那之前,落月山庄提前进行一年一度的大比。
不同的是,这一次选出的前十会被送入碧落山下,和其他九侍宸长老手下的弟子比斗。
胜出的前十进入碧落山。
碧落山是郁罗萧台的圣山,传说中郁罗萧台主人的居处,传说碧落山上有地狱道,八百年前所有名字上了天书的人,最终都会被打落地狱道兵解。
到这一步,修真界所有人都想到了,郁罗萧台在为天道传人选徒。
“据说,当今的九侍宸长老当年就是和上一任天道传人一起在碧落山修行的。以此推测,这一次优胜留在碧落山的人,很可能便是未来下一任的九侍宸。”
“暄叶一直不能服众,似乎是因为他天道传人的位置来得不正,他从未经过选拔,也未曾与九侍宸长老一同修行。会不会是天道这回也会从中挑选出新的传人?”
“会不会出现两个天道传人?或者天道像当初对子桑君晏那样,毫无理由废除暄叶,任命一个新的传人……”
无论他人如何揣测,落月山庄一切按部就班。
外门今年选拔出的前十,内门去年十个弟子,还有这些年在外修行或是闭关,但保留内门弟子身份的人,加起来一共有差不多五十人。
这五十个人每个人都需要与其他人战斗一场,最终胜出最多的为前十,有资格与郁罗萧台其他九侍宸长老选出的人一同较量。
这场评选历时三个月。
子桑君晏是最后一天出关的。
他仍旧穿着黑色的单衣,长发被一根白色的绳子束在脑后,俊美的面容沉静寡欲,好像时间在他的身上格外要慢一些。
青冥淡淡地说:“今日是最后一天,你若要参赛,便要在日出之前与五十人打过。”
雩雳托着下巴:“太慢了,他来迟了,难度不妨加大一些。”
他招了招手。
封不渝化神出一个虚神离开了一下,很快回来,不仅如此还带来了一群人。
雩雳漫不经心:“你们四十个人都是被淘汰的,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这个人,你们四十个人一起上,若能胜他,我便给你们每人一次机会。若是赵夜赢了,我便让你参与碧落山选拔。”
原本有些犹豫的四十个人顿时神情变了。
落月山庄十年遴选,就是为了今日选出十个弟子送往碧落山,他们这些被淘汰的弟子今日之后前途未卜。
前一步是未来的九侍宸长老,是万人之上的天道传人,后退一步却是渺然无望的道途。
他们只需要赢过一人便可以够到那个机会,为什么不拼尽一切试试?
黑衣的青年声音清冽冷静:“好。”
雩雳又说了一句:“生死不论。”
青冥皱眉:“雩雳……”
雩雳冷淡地说:“若是还有其他人来迟,也想试试,亦遵照此例——如何?”
青冥不再说话。
四十个弟子已然跃上演武台。
他们每个人所学都不同,此刻有以阵修为中心,组成了数个攻守兼备的战形,稍作沟通。
黑衣的青年长刀出鞘无光,转瞬跃进人群。
雩雳冷声:“扩大演武台。”
他一点也没有给黑衣青年行方便的意思。
否则长刀对上一群人,地势逼仄,反而是人多的施展不开要吃亏。
他话音一落,封不渝神识外放,生生用修为将广场上的演武场拼在了一起。
像是一座层层绽放的牡丹花。
“掉下演武台者为输,自动认输者为输,亡者为输。”
开场不过几息,已然有数个人飞了出去。
黑衣青年的身法并不鬼魅,甚至叫人看的清清。
他身形瘦削挺拔,那长刀细长,威压并不很重,但刀锋所向,和那双淡漠漆黑的眼眸对视上的人还未战斗便从心底生出不可胜的念头。
为什么会这样?
按理来说的确不该如此,大家的差距客观存在不假,但这四十个人几乎也都是进入过内门的,这场历时三个月的比斗中几乎与每一个人弟子都交过手。
包括已经进入前十的优胜者。
差距是存在,输是输了,但都是经过一番苦战的,谁都赢得不轻松,谁也都尽了全力。
从没有一个对手是这样的,让人无法施。
对方的招数明明白白,虽凌厉但极稳,自己却似乎比对手还信任对方的能力,一眼便打从心底产生赢不了躲不过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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