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如今实力莫测,应该不会有事的。”赵尘安慰了一下洛笙。
“你们出去吧,洛笙,即刻起你前往天机城助城主他们御妖抗敌,大宛月国有你师弟们在就可以了。”陆楼并未回头,他望向远方,声音苍渺:“为师今晚会回大道门,妖魔大战在即,尔等需同心。”
“是。”
三人低头道,而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等走远了,关山越挠了挠头:“师尊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问问师兄过得怎么样吗?他为何不亲自见见师兄。”
赵尘一掌拍向他后背:“说你傻你还真傻,师兄当时被掌门除名,又被师尊打伤,立场不同师尊怎么好见师兄。”
而且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现在师兄一掌就杀了蔡修,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当初师兄在大道门是不是在手下留情,可是最终还是被师门所伤,一瞬白头……赵尘烦躁的吐出一口气。
“可是师兄他没有怪师尊的。”关山越梗着脖子说道:“如果他怪的话,他就不会见我们了。”
“你好烦。”赵尘不想和关山越说话,拉着洛笙走了。
关山越站在原地,茫然又委屈:“师兄就是没有怪过师尊啊。”
拐角处,陆楼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上泪水模糊。
他这一生,前半生最得意,天资聪颖,剑途顺畅,亲生哥哥更是为大道门掌门,而他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在他嫌每日枯坐练剑很是无聊之时,哥哥给了他一个徒弟,让他好生教导,从未养过小孩的他初见那个小孩时就喜欢极了,哪怕哥哥说这个孩子身体不好,有心疾之症他也不在意,幼时亲手照料,从不假手于人。
待稍长大,就为了那个孩子深赴万里去采天地灵宝,不管有用没有,先采药再说,万一可以治疗心疾呢。
那段时间他日夜牵挂他的小徒弟没有他在身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穿衣服,虽然落雪峰有老仆服侍,可他还是不放心,在与凶兽争夺灵宝时,一时大意被凶兽所伤,养了好几个月的伤,等伤好了他才急急回去宗门。
第一次收徒,他却好像多了一个儿子。
念他心疾,念他衣食,念他冷暖。
等到了落雪峰,就在窗前看见他的小徒弟绷着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奶乎乎的问那个哑仆。
“师尊什么时候回来呀。”
哑仆自是不会回答的,毕竟他也不知道。
没有听见回答,他的小徒弟就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陆楼听见了一道很轻的声音,却是猛地砸在了他的心尖上。
他的小徒弟说。
“我想师尊了。”
这句话陆楼一直记得,原来他那个平日里无甚表情的小徒弟也会在背地里偷偷的想他呀。
为了心疾,他不知做了多少努力,可惜到最后并没有用,清远的心疾让他不能过多的接触外人以免引起情绪波动,就连他也被陆寂说过,不能经常去找他。
他的小徒弟就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落雪峰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陆楼就这样看着他的小徒弟长大,怕他太孤寂又收了闻寒,洛笙,还有关山越,赵尘他们,当时他想,他不去看他,可是徒弟可以去,一人看一下,也有四个人,这样,落雪峰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他在这个孩子身上付出了无数心血,他教他读书做君子,教他起剑飞白雪,他是他的徒弟,更是他的孩子。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一个惊天骗局。
陆寂骗了所有人,也包括他。
心疾是假的,让他牵肠挂肚,让他夜夜不能安寐的心疾居然是假的,陆楼很想放声大笑,多么讽刺啊,清远的心疾是他大哥一手操办的谎言,当他从陆寂手上接过他的小徒弟时,谎言的齿轮就在缓缓转动,最终成了一个弥天大谎。
清远的心脏被挖了出来,被他大哥偷天换海弄了一颗假的心脏放在了他小徒弟的胸膛里。
而他一无所知,就这样看他的小徒弟被那颗假心脏折磨了一年又一年。
有时候,陆楼在想,究竟谁才是无心之人。
他哥冷眼旁观清远因心疾孤困落雪峰数十载,午夜梦回之时,他可曾有过一丝愧疚,他用一个谎言,陪葬掉了清远的一切。
如今,清远什么都没有了,仿佛短短一夜之间,世上所有的苦难灾厄骂名都在他一人身上。
他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就这样被他大哥毁了,而他则是无形的帮手。
一个主谋,一个帮凶。
陆楼闭上眼睛,背脊微弯曲。
清远他该有多难过,才会瞬间白头,陆楼想不出来,但他此刻宁愿他的小徒弟恨他一点也是好的。
可是,清远也没有。
看,他把清远教的多好,陆楼惨然一笑,发鬓处灰白丛生,他双拳紧握,似要握住以前的时光,最后又颓然松开,陆楼坐在台阶上,时间一点一点而过,晚霞红艳似血,照红了他苍老的脸,老人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为师无用,只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了。”
“该是你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
第75章
“咦,虚空令,听雨扇。”沈纵从谢沉渊身后探头来,略惊讶的望着许久不见的东西:“谁送来的。”他记得这些东西不是都落在大道门了吗。
“是一个男的和女的送来的,都穿着白衣服。”天守一边吃果子一边说道,他食量很大,桂花糕早就吃完了,现在正值春季,山野里的果子还酸的很他也不介意,更不怕毒,大手往那果树树条上一撸,还未成熟的野果就全部落了下来,捡了一大包裹,边走边吃。
原来是大道门的人,估计还是师弟师妹送的。沈纵移开视线,就看见谢沉渊把东西收了起来。
“吃完了吗?”谢沉渊拿出一个书卷:“吃完就听课。”
天守一听这话,脸都皱成了苦瓜,他磨磨蹭蹭的坐在谢沉渊对面,高大的身躯莫名显得可怜兮兮的:“沉渊,今天能不能休息一天?”
“不能。”谢沉渊薄唇里吐出冷酷的两个字。
天守生无可恋的瘫在地上。
沈纵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挪了挪屁股坐在谢沉渊旁边,支手望着谢沉渊给天守讲课。
天守躲不过,老实的听讲。
微风徐徐,阡陌花开,一处陇头上,传来了清朗的声音。
“今日学的是,万物论。”谢沉渊一手执卷,一手将旁边扎起来的平纸散开,取出一张放在青石,然后拿出笔墨搁在平纸旁边。
“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天守哀嚎一声,哀嚎完毕后拿起了毛笔,盘腿坐在地上,认真写字,他这几天学会了好几个字呢,都是谢沉渊教的。
谢沉渊说的很慢,经常停下来讲解注释,等天守听懂了才会讲下一句。
沈纵坐在一旁也不觉得烦,这种安静温馨的氛围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如果我学完了万物论,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再学习了。”等一张纸写满了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天守充满希望的问道。
谢沉渊沉默了一会,过一会说道:“还有,道子规,君子尚游赋,天法运律…”
谢沉渊还没说完,天守就苦不堪言的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用心学的。”
“学会以后我就知道很多大道理了吗?”天守挠了挠头,不是很明白沉渊为什么一定要教他这些。
“也许吧,但多学学总是没坏处的。”谢沉渊拍了拍下摆,忽然站了起来:“有客人来访了。”
沈纵心中一凛,戒备四周。
天守好奇的望了一圈,没找到人,想起刚刚学习的内容,喜滋滋道:“那我们要准备茶水吗?”
“这要看来的是善客还是恶客了。”谢沉渊侧头问他:“善客至当如何?恶客至又当如何?”
“善客来要讲礼貌,要出门迎接,然后把好吃的给他,嗯,桂花糕不行。”天守老实回答:“恶客来的话。”他思考了一下,继续回道:“恶客来杀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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