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殷染见到了他和津行止过去的时光。
他旁观着津行止对他的关怀和叮嘱,看着自己每一次反馈给他的都是反感。
于是,津行止眼神里的热切很快冷却下来。
关心变成了冷漠,冷漠变成了厌烦,到最后,津行止甚至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殷染心口一凛,声音压在喉口,却难言一字。
“咚咚咚。”梦外,敲门声响沿着墙体传来,试图唤醒殷染。
清醒梦的最后,是津行止极尽凉薄的眼神。
“是睡了吗?”
门口,津行止的声音再次传来,将殷染彻底拉回现实。
细微的响动告诉殷染,津行止即将推门而入。
他单手扶住墙面,借力将自己猛地从地板上撑起。
虽然头疼感仍在持续,但勉强还可以支撑。
津行止推门而入,向床边走去。他蓦地转过头,眼中掠过一闪而过的担忧。
殷染凝视着他的双眸。
那双略带侵略性的眼里,此刻正充斥着柔和的神色,像是汹涌的江水行至平缓区,试图将温柔传递给堤岸。
津行止走过来,拉住殷染的手。
殷染却兀的说了一句:“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我?”
落在殷染手上的力气小了一些。
“你就在屋里待了这么一会儿,脑子就憋坏了?又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殷染佯装镇定,淡然一笑。
津行止隐约觉得殷染哪里不对,顺了一下他的背脊,牵住他的手:“疼就一直抓着我的手,信息素会让你好受一点。吃完饭我带你去找医生,下午我再陪你去试个镜。不管你想不想接这个戏,瞿导的面子总要给的。”
信息素顺着掌心传递过来,紧紧缠住殷染的指尖,带着无尽缱绻。
“我的伤,真的不用看。”
直到被津行止拉进自己的房间,殷染才终于说出话。
他被津行止按在一个绑了好几层垫子的座椅上,头顶才又传来一句不悦的话:“怎么又不去了?”
殷染坦然道:“我不想伤好得那么快。”
伤好了,就会给他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那些亲密无间的接触,都会化作梦幻泡影。那些耳鬓厮磨的情话,也会退至最初的冷漠。
听着殷染的话,津行止一怔,脑海里忽然闪过禁术实施时的那十二刀。
他不是滋味地后退了半步,双手搭上餐盒,退步道:“好,不去看。但你总得让我每天给你上药,只要伤口不恶化,我就不逼你去看医生。”
半晌,殷染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好”,轻到很快融进空气中,消散一空。
·
晌午一过,天色忽然阴沉下来,浓重的颜色低低压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和胡姐打过招呼,津行止便带着殷染赶去瞿导那里。
一小时的车程,殷染都在小憩,津行止只当他是太累了,中途停下给他披了件衣服,便继续前行。
快到的时候,津行止叫醒了殷染,防止他刚醒就下车,再添病痛。
其实殷染一直都没睡,他只是一时不知道该用哪种身份面对津行止。
头痛不断折磨着他,令他无法集中精力。
他跟着津行止再次见到了瞿导,也只是在寒暄中微笑着点头应和。
片刻后,殷染的手里被塞进一本剧本,而瞿导已经不在他和津行止所处的房间里。
“我大致给你看了这一段戏,是你饰演的反派在给女主编造她失去记忆的一年里,她所信任的人都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进而蛊惑女主犯罪。瞿导半个小时后回来,你得抓紧熟悉一下。”
说完,津行止看了眼殷染,隐约觉得他的思绪还是有些游离。
他绕到殷染正面,问道:“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我觉得你状态不是很好。”
殷染摇摇头:“还好,只是有些疲惫而已。”
说完,他眉弯眼笑地看了津行止一眼,打开了剧本。
密密麻麻的字在他眼前过了两遍,却没办法在他混乱的大脑里留下一丝痕迹。
15分钟后,津行止点了点他手上的剧本,问道:“差不多熟悉了吗?台词也不用背得很准,瞿导更看中的是演员带给他的感觉。”
殷染“嗯”了一声,长睫微抬。他避开津行止的视线,把目光落在津行止交叠的双手上:“你想让我演这个角色吗?”
“演不演是你的选择,任何人都不能逼迫你,但至少别让瞿导觉得你是在应付他。”
殷染又将视线抬高了些,却还是没与津行止的相接:“如果我……”
如果我听你的话,你就能不讨厌以前的那个我吗?
殷染没说出口,也不想将那句话问出来。
就像不窥视盒子里的猫,就永远也不知道它的生死一般存在着侥幸。
哪怕永远不知道津行止的想法,也总比当面被嫌弃要好得多。
他强行集中自己涣散的精神,透支自己的精力起身,向津行止道:“我想听你念一遍。”
津行止双唇微抿,接过他手里的剧本,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殷染应声抬头。
那一瞬间,津行止在他眼底抓住了一种无助和脆弱,像一只被吊在半空的琉璃盏,摇摇欲坠。
他抬手拉住殷染的手臂往自己身后一带。
津行止温声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如果只是不想演,我马上带你走。离他回来还有10分钟,即使离开也不会有被撞个正着的困扰。”
津行止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像是汹涌江水中的一条绳索,让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一线生机。
“殷染,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我只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第58章 “你能不能别走。”
殷染一哽,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从开口。
他贪恋着那温暖,又在津行止的肩头蹭了蹭。
就像借来的东西终会有需要归还的一刻,殷染还是推开了津行止。
他淡然一笑,轻声道:“我没事,我会好好试镜。”
他不会有事,反正也总是这样。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无论是怎样的他,总是从前无人傍近,往后孤独至死。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殷染转过身,向窗外眺望。
狂风席卷,将尘埃抛向更远的上空。大雨倏而落下,洗刷着城市的污浊。
低落的心情使得疼痛乘虚而入,再次侵入殷染的骨髓。
汗珠沁出背脊,沾湿了殷染薄薄的衣衫。
忽然,那温暖再度将他包围。津行止从身后抱住他,在他耳边厮磨:“你不想说,我永远也不会逼你。”
他扶起被殷染拿在手里的半散着的剧本,随意翻开了一页:“我给你读。”
淡淡的信息素包围过来,连带着津行止轻柔的声音,一同抚慰着殷染。
一段读完,津行止又耐心地往下读。
殷染咬住后槽牙,克制着情绪的波动。
片刻后,他听见有人靠近的声响,便微微挣动,提醒津行止。
津行止松开手,剧本重新回到殷染手里。
不多时,有人在隔间门口敲了敲门:“殷老师,瞿导让我来问一下,你这边可以了吗?”
殷染应声回复,那脚步声旋即远去。
这时,津行止裤兜里的手机传来一阵振动,他拿出来查看。
是照顾小舟阳的阿姨发来了消息,除了小舟阳的身体检查报告外,还有一段语音。
反正无论怎样殷染都会听到,津行止干脆点了扩音键。
那是小舟阳的声音:“行哥哥,我好想你,你有时间和我开个视频吗?”
津行止抬头看了一眼殷染,想到他现在状态很差,还是决定晚一些再和小舟阳视频。
于是便语音回复道:“等——”
他的语音还没发完,指尖就被殷染拉动着上移。
语音被取消发送,殷染随即拿过他的手机,自行发过去一条语音:“他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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