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组织之后,凌子夜每每听到喜欢的歌,看到喜欢的书,就会习惯性地想要分享给任祺安,反应过来之后又想起自己已经找不到任祺安了。
但只要一想到任祺安已经可以自己去看想看的东西、做想做的事情,他又觉得自己都没关系。
孤独是他的常态。
凌子夜又将目光转向窗外,望着这座笼罩在蓝色迷雾之中的城市,那光线慢慢膨胀为一个挨着一个、大大小小的光斑,一座座楼宇也被拉扯得扭曲、丢了阵形。
他知道,没有彼此,再繁华绮丽的城市在他和任祺安眼中也会像这被泪水倾倒的城市一样,颓圮冷落成一座花火消焰、笙歌无音的孤城。
原本伏在他腿上的任祺安直起身,单腿跪上他腿侧的台子,晃着尾巴尖抹掉他脸颊的眼泪。
任祺安有些无措地看着眼泪仿佛永远流不尽的他,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刚刚被自己收起来的烟,抽出一支递到他唇边,他却没接。
“我做错了,任祺安。”他面无表情地泪流满面,轻声说。
“没有能力守护所有人、却还是自以为是的我,最后连最爱的人都没能守护。”
“不是你的错……”任祺安愣愣地摇头,“我知道你愿意为了别人做任何事,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人们总是这样自私。面临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挡在最爱的人身前,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想独自一人去死,挥舞着“你要好好活下去”这种冠冕堂皇的旗帜,觉得自己是无私,觉得自己是为爱献出生命,却不知道留下来的人才最痛苦。
“可你是不是忘了,我也爱着你,很多人都爱着你…”
“看到你痛苦,我们也会痛……”
爱一个圣人是孤独的。
任祺安从不怀疑凌子夜对自己的爱,可同时,他也是那样雨露均沾地爱着所有人,没有偏宠。
但任祺安觉得没关系,只是希望凌子夜可以把那仿佛源源不绝的爱分给他自己一点点。
“你爱所有人,可是我只爱你…”任祺安的尾巴圈起他的腰,闷声开口,“所以在爱别人之前,可不可以先爱你自己…?”
他金色的眼瞳微微颤动着,将里面苍白的凌子夜都映出亮色。
某一瞬间,凌子夜想自己或许明白棕熊说的“为自己活一次”是什么意思。
博爱之人终将失去至爱,可他太爱任祺安,任祺安也太爱他,他们早已融为一体、不分你我,他爱任祺安等同于爱自己,他推开任祺安也是杀死了自己。
自由可以有很多意味,不受束缚、摆脱桎梏、随心随性,自由地去想去的地方,吃想吃的东西,做想做的事,过想过的人生,以及——
去想去的人身边,自由地拥抱、接吻、缠绵。
自由地爱他。
而不能爱任祺安的凌子夜和被他放弃的任祺安,早就已经失去了自由。
作者有话说:
【许美静《倾城》,作词:黄伟文】
第100章 孤独的人啊 我带上你走
凌子夜胸口有些发闷,看着窗外的街道,突然开口:“我想出去走走。”
任祺安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地呆怔住,反应过来又很快站起身:“我…我陪你……”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过凌子夜说“想”做什么事情了。
他去找来厚重的大衣给凌子夜穿好,又给他戴上白色的短绒手套。
蹲在凌子夜脚边给他套上短靴时,凌子夜呆呆看着他,无意识抬手抚过他发顶,掌心轻轻擦过他耳朵尖,他条件反射地掸了一下耳朵,给他绑鞋带的动作顿了顿,但没抬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揽着他肩膀扶他起来。
“不用。”凌子夜撇开他的手,直直朝外面走,他有些沮丧地垂了手,但还是很快跟上去。
这会儿不过才晚上八点多,克罗卡斯的街道上人却不怎么多,偶有几个路人擦肩而过,也是在抱怨没有抢到演唱会的门票。
深紫色的落雪泥张扬地盛放,纯白的夜来香释出加浓带毒的香气,花影婆娑摇曳,他们走在深蓝色的光雾中,脚下的石板间挤出银色的草叶。
克罗卡斯夜晚的天空也是投影的,天空繁星璀璨,闪烁着虚假的光芒。
凌子夜走得时缓时急、时轻时重,小短靴在地上敲出毫无规律的咯哒声,任祺安压着他的脚步走,听见路边有人小声议论:“那也是明星吗?”
任祺安想,凌子夜是流星,转瞬即逝地摇落辉芒,为人们实现愿望之后便坠落陨灭。
他们在绮蔷区街角一间酒吧的露天卡座坐下,它靠着一面明黄色的墙壁,顶灯洒下暖橙色的光,明黄色的斜顶下稀稀落落摆着几张复古小圆桌和实木椅,在深蓝色灯光和墨蓝色夜幕的映衬下既热闹又静谧,看上去和梵高那幅《夜晚的露天咖啡座》别无二致。
服务生来点单时,两人都脱口而出,要了一杯同样的酒。
尽管外出时大家也经常会去酒吧坐坐,但大多数时候任祺安都在打电话或是回消息,他们还没有这么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喝酒。
细想来,他们从不曾安逸纯粹地享受过什么时光,外出是为了任务,这会儿还在游玩,下一秒就要上战场,但他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于此,只是还没能习惯无常、还没能习惯失去。
“请问…可以给你拍几张照片吗?”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男子走上前来,礼貌地询问。
他是职业街拍摄影师,今天原本已经下班了,但刚刚路过这里却看见了比自己今天拍过的任何一个都要更美的风景,即便他看上去没有专注于搭配打扮什么的,只是坐在那里喝酒而已。
换做是以前,任祺安恐怕会立刻否决,但现在他只是看向凌子夜,凌子夜握着酒杯,呆了几秒才应:“嗯。”
摄影师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架起相机,调整了一会儿。
这个omega不止美貌堪比今天开演唱会的那位,气质也很特别。他看上去很“空”,就像一些东方教派人士会追求的那种“什么都不想”的状态,尽管人是不可能什么都不想的,但是看着他时,摄影师觉得他就是什么都没在想。
他的目光穿过明黄和幽蓝的光晕时冷冻在空气中,像破碎的凝固渊流,无波无光,却要将人吸进去。
拍了几张之后,摄影师又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任祺安:“能不能麻烦您……”
没等他把话说完,任祺安便很快站起身,退到了另一边。
“不是,我是说……”摄影师有些无奈,“能不能麻烦您站他旁边,和他一起拍一张。”
任祺安顿了顿,随即利落地摇头,垂下眼睫。
“好吧…”摄影师放下相机,却见看向任祺安的凌子夜眼睛里泛起涟漪,转瞬即逝,他没来得及记录,只能向他们道谢,有些惋惜地离开。
任祺安坐回凌子夜对面,另一头却突然传来宋典的声音:“子夜!!祺安!!”
两个人回过头,刚刚看完演唱会的公会一行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靠…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苍绫华抱着手臂直直走向任祺安,伸手就要抓他的耳朵,被他闪身避开:“干什么???”
“看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在子夜面前装乖,跟我们就横起来了。”苍绫华翻了个白眼,在凌子夜身旁坐下。
“猫咪卖萌能让人心软,你卖萌只会让人感到害怕。”简弈心也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看向已经折出飞机耳的任祺安,“你能不能正常点?”
“……”任祺安闭了闭眼,“我有说要你们坐下一起喝吗?”
没人理他,只有戚星灼的哭声回应他。
“他又怎么了?”任祺安下巴指指戚星灼。
“演唱会听哭了。”程宛蝶微笑着说,“歌手的风格就是那样,有点压抑悲伤。”
“可是演唱会明明是环保主题。”裴时雨眉角抖了抖,嫌弃至极地把纸巾拍到戚星灼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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