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夜点点头,看他走出房间外,只虚虚掩上了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下床,从门缝里往外看。
任祺安显然不想他听见,和苍绫华走到了走廊另一端,凌子夜听不见谈话声,但能看见。
凌子夜会读唇语,因此即便是无声的监控,他仍能知道监控里的人们在说些什么,此刻也一样。
只不过任祺安背对着他,他看不见任祺安说什么,只能看见斜靠在墙边的苍绫华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苍绫华垂着眼帘,懒懒道,“我们在阿斯兰德找到了那两个实验品,但他们只说见过一个曾经是繁殖机器的璃鹿新人类,没其他的。”
那两个实验品中有一个银月雁新人类与她接受了一样的改造,可直到今天都没能再飞起来,背着对美丽羽翼,却有严重的恐高。
任祺安沉吟片刻:“——嗯。”
“我们这些年找到的组织受害者、组织成员不下三百个人,”苍绫华说,“没有任何一个见到过莫以微。”
“你想说什么。”任祺安微微收紧了下颌。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任祺安。”苍绫华抬眼直视他,扯扯嘴角,“你之前找的那些个omega,你是把他们当替代品也好,床伴也好,我们懒得管,说到底,他们对你也只是玩玩的心态,你不要了,他们转头就可以来找我,可是凌子夜呢。”
任祺安沉默着,苍绫华又说:“是人都能看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
“他为了你受了伤,而你现在在这里干什么。”
“没有人要逼你放下莫以微,也没有人不允许你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但是你没有资格一边在心里揣着他,一边又这么心安理得地霸占着另一个人的好。”
任祺安沉吟良久,握紧了拳头,又松下来,“——我知道了。”
“不论如何,微微失踪有我的责任,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苍绫华微抿起唇,不想再多言,转身离开,而凌子夜也胡乱抹了两把眼泪跑回床上睡下。
不知为何,约莫过了五分钟任祺安才推门进来,凌子夜不知怎么面对他,便紧闭起眼,背对着他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装睡。
任祺安也只是沉默着坐在床边,良久,才抬手拭了他眼角的湿润:“呼吸都是乱的,装什么。”
凌子夜睁开眼,眼泪很快便溢出来,然后他又钻进了任祺安怀里,闷在他胸膛,连哭都要躲藏。
任祺安抬了抬手臂要回抱他,最后还是无力地放下。
“为什么要替我挡了。”任祺安开口。
他眼泪沾湿了任祺安的衣襟,哽咽道:“是我让任先生不要受伤…”
任祺安满脑子都是那些焦黑的断枝和他腿上血肉模糊的烧伤,不敢去想他有多疼,只咬咬牙:“你以为你是什么。”
任祺安扳着凌子夜的肩膀将他从自己怀里拽出来,冷声道:“我不需要你这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可以是中岛美嘉《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 》,作词:秋田ひろむ
也可以是林志炫/MC HotDog热狗《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作词:陶晨(中文改编版有好几个,个人觉得这个版本的歌词写得最好)
第17章 连我的笑容 你都可以窃走
凌子夜满脸泪痕,颤着眼看他:“对不起…任先生…”
他承认自己卑鄙可耻,既希望莫以微平安,又不希望莫以微回来。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小偷,偷走了原本属于莫以微的东西,一旦莫以微回来,这里就不会再有他的半分位置,而他除了默然退出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这副样子实在让任祺安有些不舒服,多一秒都不想再面对他。
任祺安站起身时,他本能地拽住了任祺安的衣角,噙着泪哀声道:“任先生…”
他可以理解任祺安现在因为没有莫以微的消息而不高兴,可是他太疼了,只是想至少看着任祺安,就会少疼上一点,而任祺安却连多陪他几分钟都不愿意。
“好好养伤。”任祺安扳开了他的手,没再看他的表情,只是转头直直走出房间,不轻不重地带上了房门。
任祺安丝毫不想否认,自己害怕了。
凌子夜顺从他,他以为这只是出于对自己救了他的感激;凌子夜在床上说喜欢他,他觉得那不过是意乱情迷的胡话;凌子夜望眼欲穿等他回来,他又臆断那是凌子夜发情期的依赖。
可看到凌子夜为他挡住那炽烈的火焰时,他再也没办法为凌子夜这份纯粹赤忱的喜欢找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些年任祺安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莫以微,更对不起其他人,而现在,如果不是苍绫华提醒,他竟然还试图要对不起这个为自己奋不顾身的凌子夜。
他的确没有资格一边在心里揣着莫以微,一边又心安理得地接受凌子夜的好。
所以他逃跑了,连一个情况说明都不敢给凌子夜。
他的确懦弱。
凌子夜在床上呆坐许久,哭得喘不上气,想找个人说说话,但细数一遍,自然不可能打给那个没有感情的韩森,打给鬼冢其他人又有些没面子,但如果打给哥哥,恐怕都不用等自己说话,只要听见自己哭,他撂下电话就要领着一队人轰到这里来。
思来想去,好像只能打给潘纵月那个粗野莽夫。
“喂?”潘纵月那边是凌晨四点,但还是很快接了电话,看着时间算了下时差,“这个点你们不是应该在床上翻云覆雨吗?怎么,人家不要你了啊?”
凌子夜瘪瘪嘴,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哗啦啦流出来,带着哭腔说:“你滚…”
潘纵月那边静默了几秒:“……不会吧?真的啊…?”
凌子夜抽抽噎噎着不说话,潘纵月又说:“那…我现在来接你?”
闻言,凌子夜哭得更大声了:“我不走…”
“你这样有意思吗…”潘纵月顿了顿,“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心里有人,找的都是替身,你愿意当替身吗?”
凌子夜吸吸鼻子,他是喜欢任祺安,喜欢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可如果要做替身才能得到任祺安虚假的爱,他也绝对不肯。
他是卑微,是软弱,但他就是他,绝不愿意做别人的替代品。
可现在的状况恐怕是,他连做一个替代品都不够格,更别说得到任祺安独一无二的偏爱。
“不愿意…”
“那不就得了?行了,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人过来接你,你来我这儿呆几天,散散心,我再送你回鬼冢。”
凌子夜正要说什么,房门突然被敲响,他慌忙说了一句“别乱来”便挂了电话去开门。
“子夜,还好吗?”程宛蝶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小罐子,“我给你带了一些舒缓镇痛的香料,你用用看,止痛针那种东西,虽然有用,但用多了也会产生依赖的。”
凌子夜愣了愣才伸手接过来,喉咙有些哽:“谢谢你…”
都不用说放不放得下任祺安,现在他都已经有些不舍得虎宿的大家了,不愿意就这么一走了之。
程宛蝶微笑着看了他片刻,突然抬手,用纸巾擦了擦他脸颊的眼泪:“别难过。”
“你笑起来最好看。”
那个人总是和程宛蝶说,她笑起来最好看,可程宛蝶一直嗤之以鼻,觉得身处地狱,即便笑也是苦的,又何必自欺欺人。
可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个人仍用尽仅剩的所有气力,那样偏执、固执地碰碰她鲜少上扬的唇角:“最后一次,能不能让我再看看你笑的样子…”
那个人还在时,她虽鲜少笑,但每一次笑都是发自内心。
那个人走了,她的笑就真的只剩苦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把这些迟来的笑,补偿给了那个再也没机会看见的人。
而现在,她不想让凌子夜的笑也被偷走。
任祺安没回房间,只是去了花园,坐到长椅上望着满园的蔷薇发怔,随即点起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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