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莫以微眼睫颤了颤。
“我……”
“当年我没能被救出来,不怪你。”莫以微又一次打断了他,“我只想你以后再也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绝对不能失去你……”
他紧紧抓着任祺安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如果失去任祺安,那他这些年的挣扎、反抗、坚持都将变得毫无意义,他不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以微…”任祺安艰难地开口,“我不会离开你,我们都不会离开你,可是…我已经不能再以以前的身份陪在你身边了,我——”
“别说了……!!”莫以微突然尖叫出声,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什么都不想再听,“别说了…”
“最爱你的人是我,任祺安…我为你做了这么多……”
“我没有能被救出来,不是你的错,可也不是我的错……”他哽咽着说,“为什么要得到惩罚的是我……?”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凌子夜那样的人,自然可以得到无数人前赴后继的爱,何必偏偏要来与自己抢任祺安的那一份。
外面的程宛蝶听见动静,很快打开门进来:“以微…”
程宛蝶搂住莫以微,给任祺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任祺安没办法,只能起身,默默退出房间。
玫壬光湖位于“未来之国”阿斯兰德的北地荒原,每年十一月底和二月初,雾蓝色湖面上粼粼波光与璀璨的极光交相辉映,是阿斯兰德最摄人心魄的一道风景。
北地荒原在阿斯兰德最北端,数十年前本是片寸草不生的荒地,而北荒研究基地众多研究员们离家甚远、默默无闻地潜心耕耘,才培育了异种植物、研发出土地药水,如今的北荒已经树木成荫、繁花遍野。
“放心吧,子夜很好。”戚星灼接到了任祺安的电话,向他交代着。
抵达阿斯兰德时几乎要遮蔽天空的大雪现在停歇了一下,但湖上袭来的凉风仍然像一把把冰刀胡乱刮蹭,凌子夜穿着厚重的大衣窝在棕熊怀里还是很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墨蓝色的天幕上铺着层层叠叠的蓝绿色流光,缓缓流淌、跃动,如雾如电,天边拉出几条紫色的光带,千变万化的紫罗兰色辉光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火红色流萤,闪烁的星辰在斑斓的画布上谱写璀璨的画卷,倒映进镜面一般的湖泊,绮丽虚幻如入世外之境。
“可惜现在来阿斯兰德,碰不上烛火祭。”凌子夜突然开口,抬头看向棕熊,“你很想去不是吗。”
棕熊顿了顿:“我好像从来没有亲口跟你说过,我想去烛火祭。”
“我就是知道。”凌子夜勾唇。
裴时雨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凌子夜又开口,问棕熊:“以后我们去的时候,你想许什么愿望?”
棕熊没回答,只是反问:“你会许什么愿望?”
“——我希望你们可以自由快乐。”
棕熊看着他,他说这话时的模样逐渐与记忆中已经泛黄卷边的画面重叠,曾经棕熊问那位已故的朋友同样的问题时,他对棕熊说:“我要许愿我和你可以自由快乐。”
然而他在棕熊怀里笑着死去的时候,却变成了:“我会用尽我生命的最后一秒,祝福你可以自由快乐。”
“不是你们,是我们。”良久,棕熊才对凌子夜开口,“为什么要把你自己剔除?”
凌子夜笑笑,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抚上他毛茸茸的爪子。
即便内部已经改造成了冰冷的机械结构,它的皮毛仍柔软温热。
“谢谢你愿意来公会。”凌子夜弯起眼睛。
“少煽情。”棕熊没看它,直视着前方,良久,才又淡淡开口,“——谢谢你带我来。”
裴时雨安静地坐在湖边,突然抬手,手指拨动间,无数大大小小的水珠从平静的湖面剥离,飘向半空,逐渐汇聚成湖上一棵巨大的透明花树,在绚烂的夜幕下涌动着月芒星辉和五光十色的电斑光雾。
戚星灼手里也飞出无数灼灼燃烧的火蝴蝶,围绕着水树盘旋飞舞,晚风拂过,枝杈摇摇曳曳,水滴化作一片片晶莹剔透的花瓣抓着那清风飘飞,与火焰交缠共融。
他们俩在组织时但凡碰面,必然要一架打得你死我活,别人都觉得他们是水火不容,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裴时雨的水流可以缓解戚星灼发病时全身火焰灼烧一般的剧痛,而戚星灼的温度可以暖化裴时雨几乎要被低温冻结凝固的血液。
巨浪击灭烈火,热焰也炙烤激流,它们相克又相融、同生也共死。
凌子夜看着他们,忍不住扬起唇角。
戚星灼突然想起什么,看看时间,算着任祺安那边应该已经凌晨四点了,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任祺安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Ann无精打采地伏在他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拍他的腿,郁郁寡欢。
“没什么。”任祺安深吸一口烟,敷衍道,随即挂掉电话,打开了手机相册里的那张相框照片。
照片上的凌子夜看上去只有五六岁,长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面容稚嫩,但已然能看出现在的凌子夜叫人一见难忘的美人骨相,只是年幼的他少了几分噬人的妖异雾气,多了一些不知忧愁为何物的纯然天真。任是谁,恐怕都只想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给这一种纯白无暇的天使。
任祺安是个普通人,不例外。
的确,凌子夜这样的人不会缺别人的爱。但任祺安只是想爱他,可即便任祺安已经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此刻看着这照片仍难免一种无名的遗憾在心脏升腾。
他们仿佛应该一早见过。
作者有话说:
【陈奕迅《时光倒流二十年》
作词:林夕】
第77章 得不到多么好当得到不知怎算好
离开玫壬光湖之后,凌子夜一行人又往南去了阿斯兰德的水城纳格拉、亚联盟塞城,在亚联盟南江市碰上了去谈单子的宋典和梅比斯,南江市的和安镇四季如春、风景优美,他们便多住了几日。
这几天公会的事务处理了大半,松散下来了些,见不到凌子夜的任祺安却只觉得寝食难安,发过去的消息凌子夜都没回,他只能通过戚星灼了解凌子夜的动向。
不过从照片和视频看,他状态还不错,任祺安也放心了不少。
程宛蝶让任祺安暂时别再和莫以微提那些事情,任祺安也知道这些事情急不来,只能先缓和一下,陪着莫以微养病养伤。
过了几天,苍绫华和程宛蝶才陆续找莫以微旁敲侧击地谈过,他表现得却格外平静,事后的态度也很古怪,若无其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那天他们不曾有过交谈,任祺安不曾说过那些话。
而他是默然接受了事实,还是别的什么,任祺安无从得知,每每任祺安想和他好好聊聊,他都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你看看这个花园,都是蔷薇,我们想种点别的什么也只能去后花园。”只有小浣熊总是绞尽脑汁安慰他,帮他维持眼前虚妄的假象,“他找的那些omega都像你。”
“那凌子夜呢。”莫以微问,“他和我半点都不像。”
“是他一直对任祺安死缠烂打,任祺安才多看他两眼,你何必计较他?”
“他不一样,涣涣。”莫以微说,“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他从来没有见过任祺安在谁面前显露那种卑微的姿态,包括自己。
他承认,自己手中唯一仅剩的筹码,就是和任祺安的那一点情分。
他再了解任祺安不过了。过剩的责任意识、一副看似冷硬的软心肠、偏执的念旧,自己并不是毫无胜算。
但他无法否认,他的确怕了。
任祺安固然偏执,可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为自己偏执,而是为别人偏执,恐怕就再难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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