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ie拉着邓槐灵动弹不得地吊在斜面上,就像两个活靶子,他毫不怀疑即便半空中的是个白痴飞行员,也懂得如何准确地投放炸弹。他和邓槐灵的精神都有些不支,风障的效果大幅削弱,恐怕经不起下一次爆炸了。
“邓先生,我后腰还放了一柄匕首,”Rosie语速极快,眼下他们连半秒都耽搁不起,“加上你自己的那一把,可以爬到那上面。”
仿生人用目光示意了高处距他们不远的栏杆,“等你上去后,再拉我上去。”
邓槐灵紧抓着Rosie的小臂,在斜面上调整位置,另一只手勾到了对方的战术腰带,从刀套里拔出匕首,刺入滚烫的沥青间。匕首的作用相当于登山镐,他双手各握一柄交替用力,费力地向上攀登。
随着伯诺桥侧倾的角度越发加大,桥面开始摇摇晃晃,像是裂解的先兆。他们所在的位置太靠近桥塔,裂缝已蜿蜒了过来,就在邓槐灵攀爬时,碎石正不住地掉落。
Rosie攥紧匕首,看着上方邓槐灵的身影,又转头向下望去,冰冷的江水正滔滔流过。他身下除了路面,便是江流,没有任何可供抓握的地方,原先桥梁边缘的栏杆已经解体掉进了水中,钢索也全部断裂,他被孤零零地吊在了斜面上。
“我有点后悔没建议你买一辆悬浮车。”Rosie轻声笑道,“至少我们还能飞。”
邓槐灵刚刚翻进栏杆,找到支点后立刻向他伸出手:“还开玩笑呢,快上来。——等我们回去就买,颜色型号随便你挑,买几辆都行。”
“那么你要破产了,邓先生。”Rosie边说边抬手来够他的手指。还差一点距离,邓槐灵更冒险地探身出栏杆,握住了仿生人的手:
“没关系,不是有你和我一起还……”
桥梁发出“咔啦”一声巨响,刚才蜿蜒的裂缝彻底崩毁,路面连带着Rosie所在的那部分坠落下去,沥青混凝土块落入水中,溅开雪白的水花。邓槐灵和Rosie交握的手猛地往下一滞,仿生人完全悬在了空中。
“抓牢我。”邓槐灵命令道,小臂线条绷紧了,用尽全力将Rosie往上拉。
由于坡度的进一步增大,支撑着他的栏杆受力也在变大,拧在栏杆与地面上的螺丝纷纷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一道栏杆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Rosie看在眼里,不禁冲邓槐灵摇头:
“不行,这样我们都会掉下去,我计算过了,从这个高度落水不会有事的——”
“少他妈撒仿生人的谎!”邓槐灵暴怒,使劲拽着他的手不肯松,“他们会在底下设置水雷,你不是早就料到了么!”
Rosie正要劝说,余光瞥见叛军的直升机就位,准备投放第一轮炸弹,急忙挣扎:“邓先生,松手!风障抗不下这轮攻击,你现在必须移动;而且,我的性命无足轻重,请你优先考虑自己的生命安全……”
Rosie的声音逐渐减弱,仿生人眨动一下睫羽,眼中忽地换上了冷漠笑意,轻蔑道:“废话真多。”
邓槐灵愣住了,看见底下那人利索地抽出匕首,将刀锋抵在了手腕上。
“给你三秒钟松手,”洛希盯着自己的手腕,刀尖轻轻一刺,皮肤便渗出了冰蓝血珠,“否则我就砍断这只手,然后掉下去。3,2,…”
“你在发什么疯?”邓槐灵大吼,“停手!”
“…1。”洛希淡淡道,转笔样旋了旋匕首,“应该问你在犯什么傻。”
他不再犹豫,狠狠挥手,刀刃呼啸,径直朝手腕处砍去!
邓槐灵眼里涌现出罕见的惊慌,在他能察觉并控制这种惊惧之前,潜意识使他的手掌微松。洛希趁机挣脱了,仰面下落,脸上带着嘲弄的神情,纯黑色眸子映射炽热透亮的火光,疾速坠入水中。
“Rosie!”邓槐灵仍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却只抓住了一阵风。
在最后一刻他与那双君王般倨傲的眼睛对视,直到它没入黑暗中,再不可见。没人能扛过那双眼眸的注视而不臣服,只是邓槐灵与被征服的其他人不同,他被吸引了,犹如常人畏惧悬崖,他却想朝悬崖走去。
第四卷 《mede:mede》
第70章 江底,06:59 pm
“提示一下,你可以想办法说服我,”白石槿道,“而不是求我。你请求的事情需要冒很大风险,我不会让手下人因为一个女孩的异想天开就去送死。”
“可是Rosie已经帮了神明居那么多——好吧,或许我真的该换种方式。”雪奈抬眸瞥见对方的神色,识趣地停止哀求,换上一副理智的态度,“既然赏金猎人的作风是没有利益便不出手,槿,我可以为你阐述三点有利可图的理由。”
她的姿态和语气吸引了白石槿的注意力,面前的女孩仿佛从水变成了石头,柔软的气质凝固起来。
“说吧。”他叼了支烟在嘴里,顾虑到雪奈在场,没有点燃。
“首、首先,”雪奈有点局促,“邓槐灵告诉我,他同时会在暗网上发布赏金任务,前来增援他们的人将获得以往两倍的报酬,这是第一个理由。”
白石笑了笑,并不说话,在烟灰缸边缘磕着灰烬,示意她继续。
“第二个理由,刚才我不停强调Rosie为我们做了什么,现在我明白了,过去的事情对你没有吸引力,所以让我们展望一下将来。”雪奈将手搁上了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他带给我们的并非一百五十万信用点这么简单,也不止学校的建设、在教育上的支持,教育只是引线,我相信他是能够为神明居带来改变的人。我们花了那么多精力,做到的也仅仅是让大家生存下去,这种恶劣的生存条件正在消耗人们心中的希望,神明居需要一场变革。”
她说完,那种顽石般坚硬的气质稍稍散去一些,似乎又对自己的话产生了不自信,目光在白石脸上游移。
“别在我这里找认同。”白石槿看穿了她的心思,“谈判的时候,对手不会把赞许写在脸上。你必须对自己要说的内容极端自信,如果这些理由说服不了你自己,就不用说了;反之,出自你口的话语,要像刻在铜表上。”
“我……知道了。”雪奈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下面是第三个理由,我上次无意听见你和Rosie交谈,他拽下了纽扣,当作欠你一个人情。槿,这件事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你看得起他,他的身份很重要;否则,特意要来纽扣有什么用呢?”
“不错,他是很重要,但没有重要到值得冒险的程度。”白石槿往后一靠,“顺便回应你的前两条,第一,我不缺钱,第二,神明居有了Rosie更好,可即使没有他也不会消亡,你的理由没有一条成立。”
“槿……”雪奈先是被他如此不讲情面镇住了,继而颓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承认她给出的理由确实十分虚弱。但这是一场胜负已定的谈判,只要从理智出发,任何一个明智的人都不会选择援助Rosie。
“不过,我仍然会带人去伯诺桥,能不能救下他就两说了。”白石槿站起身来,套上搭在椅背的外套,顺手检查夹层里的枪械是否满弹。风俗店中过于浮华的水晶灯颗颗折射,光线照在他的白发和脸际淡青的胡茬上,阴影将他描绘得轮廓生硬。
“为什么?不是说我的理由都不成立吗?”雪奈呆呆地望着他。
“跟那些无关,在你列出理由之前,我就决定去了。之所以训练你,是因为你今后还会遇到很多险境,你不能指望用求人解决问题,武力威胁也好,把握谈判机会、理性地为对方分析利弊也罢,总之不能是哀求。”
白石槿拉开了门把,“你是神明居的主人,大家都指望着你的决策过活,因此记住——不要哀求。”
*
灯酒摇晃的舞池上方,罗拉端着杯酒站在二楼,俯瞰池中扭动的人群。
“成天盯着一样的景色看,未免有点无聊啊……”HOPE酒吧的老板娘伸长手臂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眯起眼眸。她刚要走回卧室,鼻梁上架的讯息眼镜“叮”地响了,透明镜片上,暗网的某个新帖弹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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