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野玫瑰剧团在的地方。
时渊吃完早饭就出发了。
导航很清楚,即使是他也顺利找到了小区外的公交站,等来了3号公交车。他学着其他乘客,在收费机上刷了手机的公交票据,顺利上了车。
公交车像个大铁皮盒子,摇摇晃晃,装着早起的人们去往远方。
车上挺挤的,时渊抓住扶手,紧张不安地蜷起尾巴,差点又打结了。窗外的灰色建筑和废墟慢悠悠地倒退,红灯时,另一辆公交停在了对面,两车人挨得很近,那辆车上的小男孩看见时渊,笑着挥手打招呼,时渊也对他挥了挥手。
半小时之后,公交车抵达了“加西亚大剧院站”。
时渊下车,走了五分钟,来到一栋巨大的建筑前。
建筑通体是白色的,极具设计感,曲线交错构成了流畅的线条,像是连绵的山脉,起伏却又浑然一体。
正门口的上方是大理石雕像,正中间是男人的半身像,他眉目深邃,天鹅绒帽子上插着羽毛,绕在脖颈的细布被花边缎带扣住,构成了华美的领饰。在他的左右两侧,女人头戴珠宝和丝绸,高举起双手,好似舞蹈又好似欢呼。流云般的白鸽簇拥着他们。
当阳光破开云层,照耀上去,那种来自大理石和钢铁的力量感,几乎在金光下流淌。他们活了,优雅的男人甩着手杖,昂首阔步向前走,女人的裙摆如云,艳丽又张扬,他们赢得满场的喝彩。
时渊驻足看了很久。
剧院大门还挂着几幅海报,他以为是画,走近一看,左边写着:
【虎威牌壮阳神油,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用了让她连夜说好(爱心)(红唇)(高跟鞋)】
右边写着:
【喜欢玩水吗?那你来洗碗吧!致电xx素菜馆,今天你就能洗上最脏的碗】
中间是黑底白字:
【广告位招租
详情咨询沃尔夫冈?贝格先生220-xxxx-0877】
时渊还没仔细看,就有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你是来应聘演员的吗?”
时渊回头,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她黑眼圈特别重,整个人无精打采,像是下一秒就能睡着。
“应该……算是吧。”时渊说。
“我也是。”女人的语速很慢,“我叫艾玛。”
“我是时渊。”
艾玛打了个呵欠:“你的名字真奇怪。”
时渊和艾玛一起走入大门。剧院里很暗也很冷,一张长桌横在门前,脸色苍白的男人坐在后头:“来试镜的?把这张表填一下。”
时渊填写个人信息的时候,看见桌前桌后全都是广告的立牌,从“阳光好锅”到“帕帕牌压缩罐头”,从“星星幼儿玩具”到“风寒药酒”,花花绿绿,恨不得把每个角落都填满,尽头还有空的位置,也写了“广告位招租”。
“表填好了。”时渊把表还给苍白男人。
男人扫了一眼:“你没有填你要演什么。”
时渊老实说:“我不知道有什么角色。”
“你没看过剧本?”
时渊摇头。
“你之前演过舞台剧么?”
时渊摇头。
男人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扭过头咳嗽,然后说:“长得还不错,给你个简单的试试吧。”他在表格上龙飞凤舞写了字,还给时渊,“往前走,左手第二间房。”
【角色】那一栏写了个“树妖”。
时渊拿着表,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进了房间。三四个人坐在折叠椅上,闻声都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头读台本了。
时渊连台本都没有,只能发呆。
他其实不知道舞台剧究竟是什么,谢千明让他来,他就来了。
时渊下意识摸了摸狼牙吊坠。
他想到篝火边上,谢千明把吊坠给他时的神情——漫天的星光璀璨,争相闪烁,谢千明平静又释然,他已经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死亡。
他又想到谢千明死前,紧紧抓住他的手,嘶哑道你骗了我,你也是个该死的怪物。他几乎是狰狞的。
时渊挺喜欢谢千明的。谢千明是他变人后遇到第一个人类,把他带上了车,还把吃的喝的分给了他。
时渊杀死了蜂后,以为自己能救谢千明,换来的只有死亡和仇恨。
他有时候就会想,谢千明会后悔吗?后悔与他同行,后悔为他守夜,后悔将吊坠给了他这个怪物。
他无从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该把吊坠给谁。所以他戴着吊坠进了城,又如承诺的一般,来到了野玫瑰剧团。
他就这么呆坐了一会,直到衣角被人扯了扯。
生着猫耳的小女孩站在他身后,小声问:“请问你是不是试镜‘树妖’的人啊?”
“我是。”时渊回答。
“那跟我来吧。”女孩甩了甩耳朵,弯起绿色的眼睛笑了,“我带你去拿戏服。”
他们两人出了房间,小女孩回头说:“我叫特蕾西亚,你呢?”
“我叫时渊。”
“你看起来好年轻啊,比其他来的人都年轻。我今年11岁了,你呢?”
时渊想了一下,他估摸自己至少有2000岁了,但他决定把年龄报得稍微小一点。
他说:“20。”
第11章 野玫瑰剧团
特蕾西完全不带怀疑:“那你确实比他们都小。”
他们进了角落的房间,推开门,亮闪闪的戏服挤在一块儿,挂在铁杆上,从玻璃与石子装点的外袍,到华美的长裙,再到东方的鹤氅和长袍,红黄蓝绿什么都有。
特蕾西去到角落,费劲地拖出个大纸箱子:“树妖的衣服在这,一共有四套,就看你想演哪种树了。”
“哪一种树?”时渊问。
“对,我们有松树、柏树、枫树和悬铃木。剧本上没有写是哪一种,你可以挑一件你喜欢的去试镜。”特蕾西说。
时渊说:“那我要柏树吧。”
特蕾西竖起了耳朵:“为什么呀?”
“因为我喜欢柏树。”时渊回答。
有一小片柏树长在深渊之旁。那是时渊为数不多能看到的活物,它们鳞叶扁平,郁郁青青,还有一股独特的香气。
时渊的意识潜在黑雾之中,当他看不到陆听寒、觉得无聊的时候,就会盯着柏叶,看它们在风中轻颤。
特雷西亚:“那我帮你拿出来那一套。”
她的力气小,树妖的衣服又比较重,最后是时渊和她合力拿出了柏树戏服。
比起其他的衣服,它要卡通得多,像是游乐园里哄孩子高兴的布偶角色。躯干部分是树干的棕色,毛绒绒的,肩膀上延伸出去数条细枝,翠绿的叶子覆盖上去,栩栩如生。
时渊抱着它,和特蕾西出了房间。
“你的台词只有半页。”特蕾西说,“我等会可以帮你打印一份。等你快上台了,记得去更衣室里换上衣服。”
“好呀,谢谢你。”时渊说。
“不客气。”特蕾西笑了,“我们是一样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猫耳朵,又看向时渊的恶魔角,笑得更开心了,然后轻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时渊回了等待室,拿到台词之后,默默研究着。过了半小时试镜开始了,第一个人上了舞台,时渊去更衣室换上柏树戏服,觉得自己走路都是一摇一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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