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本来就在发烧,大脑不清醒,听到这话来了气,直接跳下实验台,怒声道:“嫌我添麻烦,那你就别把我关在这里啊。”
操作屏亮了起来,蓝色的光打在博士的侧脸上,它正歪着头看向楚门,目光里尽是冷漠,“回房间去。”
“怎么,你还会生气吗?”楚门冷哼了声,步步紧逼过去,“还是说这次又要给我什么惩罚?”
博士冷着眼看他不断冒犯自己,低头按了几个按钮,屏幕上出现了一段动态录像。
黑色的底图上,有一个肉粉色的海马状肉球,外面似乎还有一层透明的膜。
“忘了告诉你,胚胎的状况很不好,培育成功的概率很低。”博士淡淡道。
录像是360度的监测,因此楚门能够全方位看到这个尚未成型的胚胎。
画面的冲击让他忍不住干呕了起来,他不敢再去看第二眼,也不愿意相信这个无辜的生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诞生,又将要莫名其妙地离去,而这个生命还和自己有关。
博士敛眸看着他不断干呕,甚至眼泪都涌了出来,便关掉了画面,声音仍然不带任何感情,“你放心,我会允许你亲眼看着他被丢弃,当作送他最后一程。”
“你混蛋!”
楚门猛地扑了上去,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抓到了博士的手臂,便拼了命一样地撕扯起来。
“上”急忙赶过来拉开楚门,为了控制住发疯一样的楚门,它只能将楚门双臂弯折在身后,也不管楚门的痛呼。
博士皱着眉从地上站起来,右臂的衣服被楚门撕扯开,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向外歪折。
“怎么,现在要杀了我了吗?”楚门恶狠狠地瞪着博士,甚至挑衅般地看向它断掉的胳膊,“你不是讨厌人类吗,怎么不让我们灭绝啊!”
楚门当然知道那不可能是自己的力量造成的,在他摸到博士的胳膊时,便发现它的手臂已经摇摇欲坠,正好顺了他的意。
博士朝他走了一步,楚门下意识闭上了眼,准备迎接未知的惩罚。
警报声在这时突然响起,博士变了脸色,不再管楚门,扭头接通了一个监测仪。
一道急促的机械声先传了过来。
“博士,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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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标了,本文没有道德,所以别骂作者。
第20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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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来自海边,傍晚暮色的天映在翻腾的海面上,成批的机器人跳进海里,隐隐有个灰色的物品露出海面。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楚门回过神,才发现博士切断了画面,脸上是他从没见过的表情。
博士也不管刚才楚门的冒犯,直接对“上”嘱咐:“带他回去。”
眼看它要离开,楚门猛地挣脱开“上”,不顾剧痛的肩胛,伸手拽住博士,“我也要去!”
生怕被拒绝,他用力握住博士手臂,威胁道:“不带我出去,我就把你另一条胳膊也折断!”
“上”听不下去,直接将楚门扯了过来,再次将他的胳膊拧在身后,楚门吃痛地吸了口冷气。
“好,我带你去。”
楚门本来已经死心,忽然听到博士这话,急忙直起身甩开“上”的手,惊喜地看向博士,“真的?”
博士微弯腰,与他平视,眼睛里的纹路分外明显,“待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楚门忙不迭点头,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胛,就赶紧跟上博士的脚步。
大楼的结构和楚门预想的一样,楼梯错落分布,逃跑的难度太大,而且每一层都有监控,走廊尽头会有拐角,但是监控数量众多,实在找不到死角。
博士的脚步很急,楚门几乎小跑了起来,才能跟上它。
下了五层后就到了底,大门开着,浓厚的咸腥味伴随着风卷进来,楚门皱着眉,下意识伸手捂住了鼻子。
大厅很亮,光照刺眼得一点也没有日暮的柔和,出了大门,正对面仍是一栋楼,相距很远,左右两边各连接了两栋楼。
整个研究所从上空俯瞰就是一个空心的正方形,四栋楼之间以狭长的走廊相连,中间是一方圆池,立了海豚状的喷泉。
博士的脚步越来越快,没有回头,就察觉到他的掉队,道:“跟上,不然就回去。”
楚门来不及细细打量,只能小跑了起来。
四角的楼阻挡了一大部分的风,楚门在踏出研究所的范围后,才发觉此时的风力之大。
他被吹得后退了两步,呼吸不上,抬眼看博士还在稳步前进,他刚想开口,就灌了一嘴的风,连接下来的咳嗽都被风声吹得破碎。
博士脚步慢了下来,楚门来不及立定,险些撞到它后背。
“站我身后。”博士扭过头对他说,然后再一次向前走。
楚门忙伸手扯住它衣服的后摆,狂风袭来,又被博士分割成两半,从肩胛外贯穿向后,断臂被风吹得在空中乱摆。
楚门缩了缩头,躲在博士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走。
越往前走,空气便越来越湿,楚门闻到这正是“上”和博士身上沾染的味道,咸腥又酸涩,随着不断的深入,还伴随着奇异的恶臭。
逐渐跨过了水泥路,土地是灰白色,时不时还能看到耸起的礁石,不知又走了多远,楚门耳边响起来海浪翻涌的声音。
他一抬头,就看到成千上万的智能人从海里爬出,远远往过去像搁浅的鱼。
海边有一个椭圆形的庞然大物,楚门走近些,才发现它比想象中还要大很多,这是那条北太平洋露脊鲸。
风小了下来。
它仰躺在海滩上,潮水正在消退,每一次海浪拍案,都会为它进行一次洗礼,从下颌到鳍肢再到尾叶。到最后,海浪如何涌来,都只能吻到它的尾尖,像不敢多加留恋的送别。
银白色的智能人在博士周围自觉站立,其中一个微低着头,向博士解释:“我们没有拦住它,让它跑出去了。”
鲸的身上有许多伤痕,浅的只是一道划痕,蹭破了皮肤,深的已经翻出了肉,这些应该是它冲出束缚时与智能人发生冲突留下的,但它仍然带着满身伤痕冲进了大海里。
楚门不知何时松开了握着博士衣角的手,他在风中艰难地睁着眼,看到博士脚步缓慢地走向死去的露脊鲸。
楚门感觉裸露在外的手臂在微微发烫,就像此时博士的背影融进赤红的天色里。
除了伤痕外,露脊鲸的身上被清理得很干净,头部的硬皮处能看到大大小小黑色圆形,那是藤壶寄生过的痕迹。
而现在看,博士将它照顾得很好,它庞大的身躯上,一点寄生物都没有。
智能人还在汇报着什么,楚门只听到了零星的话语,这条鲸鱼在这几日里时常躁动,今天终于逃出了海域,它在冲出束缚时发出了一声鸣叫。
楚门没有听到传说中大海里最空灵深邃的声音,但经过声波监测,那一声鸣叫是愉悦的象征。
它最终追寻到了它所向往的自由,即便以死亡为代价。
楚门看到博士的身形摇晃了下,它单膝跪在了地上,伸出尚且完好的左手抚摸鲸鱼。
楚门忽然觉得心酸,他始终觉得博士只是冰冷冷的机器,可是一个机器会在面对一个生命的逝去时流露出这样悲伤的神情吗?
风又大了起来,楚门几乎睁不开眼,只能抬手挡在眉间。
周围除了风声,再听不见别的,喧闹又安静,风不知从来吹来,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咸腥味。
楚门顶着风睁开眼,透过指尖看到夕阳落在海面,像泼上一桶金,海天一色,鲸鱼和博士都成了剪影。
不知何时,博士已经双膝跪地,坐在脚跟上,它额头抵在鲸鱼庞大的身体上,左手抚摸着鲸的伤疤,右臂歪折,垂在地面。
狂风卷浪,举起又落下,水珠四溅打湿了博士的衣服,有几滴越过身前,沿着头发掉落时像博士的眼泪。
楚门不自觉地迈出脚步,一步一顿地走向这一幕画面里。
博士闭着眼,却像是能看到他一样,“这是世界上最后一条北太平洋露脊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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