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痛苦急需发泄。
用死亡的绝望宣泄出去。
更多,还要更多。
塔乌星上,遍地哀嚎。
血淋淋的尸体铺满了整个星球,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污。
在那种血气的滋润下,整颗星球却好似生机勃勃,越来越鲜亮的绿色蔓延而至,林立的生意染满了血色所及之处,生与死亡好好像融为一体,缠/绵不分。
朱利安在那种诡异的感觉里沉浮。
他的意识,似乎在某一瞬间被剥离,变得无比平静冷漠。
他好似悬浮着,又好像处在一种诡异的第三视角。
他看到了正焦急地立在他身边的埃德加多,但它也抱着他,安抚着可怜兮兮的人类虫母,粘稠的液/体在滑落,它一边小声地在朱利安的耳边诱哄,一边伸手去拨弄开他的腿,帮助他更快地用力。
他看到在巢穴之外,王族们聚集在那里。
它们的情绪焦躁,是非常剧烈震荡的白色光团,不少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好似无法压抑的杀意已经因为虫母的痛苦而起。
它们狰狞地看向那些阻拦它们的高级虫族,这些哨兵虫族尽管感觉到了来自顶级猎食者的残暴,却仍然牢牢守在了入口处。
这是人类虫母的意愿,即便身死,它们也不会让王族们入内。
这些高级虫族有不少曾经是那些王族的附属,可当它们跟随着王族出现在塔乌星后,在并入联结的时刻,它们的本能自然而然会让它们脱离了原本的职责而被赋予了新责任,这是连王族也无法阻挡的浪潮 。
这是顺其自然地进化,如同它们已经进化出了语言的系统。
是在人类虫母属意下一点点变化的轨迹。
再远些……
杀戮。
他闻到了杀戮的气息。
无比,无比甘美。
他扬起手。
指尖不知什么时候染满了乱七八糟的血。
朱利安舔舐上去,从小臂舔到指尖,留下水淋淋的痕迹,舌尖舔走最后一抹血色,他的身形似乎有了虚幻的变化。
他变得膨胀,又好似是在挣扎。
诡异的身体快速挣动了几下,他好似长出了一条肿胀的尾巴。
柔/软的腹部雪白,味道,味道从肚子里散发出来,透着诡异的水泽,粘稠浓烈,子嗣在里面挣扎,不断地爬向甬道。
它们在渴求着诞生。
但冷漠的虫母却没有施加任何的助力,他仅仅只是看着,看着,直到第一个虫卵钻出了甬道,砸落在平台上早就铺好的毯子里。淡淡的血红和粘稠的液/体混合在一处,湿哒哒的让人厌烦,却是生命诞生之初的气息。
虫卵非常,非常强壮,它的外壳纯白无比,又带着晶莹的水光。
那健康的外表,那淡淡的味道,让巢穴内的虫族第一时间感应到了这新生的气息。
嘎达,嘎达。
有一只王族突然露出了狰狞的外表,有几条虫肢已经膨胀到把平台横扫,它的翅膀顶着巢穴的顶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时不时,会有类似诡异雾气的东西从它的皮肉间隙里散发出来,带着腐烂的气息。
伊莱克特拉发出尖啸,“康迪斯,你在发什么疯?”
如果康迪斯在刚刚那瞬间暴露了自己的本体,那虫巢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坍塌。假使真的打断了虫母产卵的过程,那康迪斯可未必能活下来——这不是虚妄,也不是威胁——生产的时候,是虫母最饥/渴的时间,他会非常非常饥饿。
王族们聚集在周围,也不只是为了观看妈妈的生产,更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被母亲吞吃,成为他的养分。
会恐惧吗?
当然是有的。
尤其是在智慧越来越高的高级虫族里,它们拥有了越来越多的思考能力,也就与生俱来会有恐惧害怕的情绪。
但为妈妈牺牲是理所当然的。
成为虫母的食物是必然的。
这是烙印在它们本能里无可更改的事实。
但伊莱克特拉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康迪斯进去的,它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浅粉色的头发变得如同游离的触手,冷冰冰地说道:“别在这里发疯,惊扰了妈妈。”
康迪斯丑陋幽黑的虫肢抽/搐了几下,慢吞吞地说道:“我闻到了……”
那腥甜的味道。
啊,新生。
虫卵的气息。
曼斯塔王族的身高普遍都是两米(人形),当它们就地露出恐怖的后足时,它们的身高甚至可以抵/住墙壁。它们高高耸起的上半身两侧,四对足裸/露出来,嘶鸣声接连不断,仿佛是对立的两端。
它们没有露出自己完全的形态,那只不过是最简单,最低级的变化,伊莱克特拉发出低低的嘶吼,“康迪斯,你想违抗虫母的命令?”
聚集在伊莱克特拉身后,和站在康迪斯身边的王族数量居然差不多。
它们的体型都有着无意识的膨胀,体表露出流动的纹路,仿佛蠕动的触须,却又非常平滑。
德克斯特缓缓走到它们的中间,它的尾巴已经露了出来,正在冰冷地摩擦着地面。
“你们要是想打,滚出去打。”它昂起脖子,冰冷的复眼注视着它们,染着猩红的颜色,“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是想要成为妈妈的食物还是忍不住低等的躁动……这里是虫巢。”
它冷冰冰地说道。
康迪斯一下子收敛了狰狞的外形,嘀咕着说道:“我不是怕妈妈饿么……”生育可是最需要营养的时候了。
“你是上赶着想给妈妈吃,也不看妈妈能不能看上你们。”一声低低的嘲讽从另一边传了过来,“王虫还在里面呢。”
除非埃德加多召唤,不然最先被吃干净的虫族,铁定是它。
也有王族干巴巴地说道:“以那个异类的嫉妒心,不会等到自己要死了才开口吧?”
话到这里,其它王族都陷入了沉默。
“真是一只奇怪的虫子。”康迪斯轻声说道,“为什么妈妈偏偏看上了它?”
因为……
在场所有王族仿佛都听到一声轻响。
因为虫母,也是一只奇怪的虫母。
他平等地疼爱着每一只虫族。
这从它们进化时,不管是埃德加多还是其它的王族,它们的增长幅度是一样的——能在其中收益多少,就看到那些虫族自己的能耐了。
平等的喜爱,却也寓意着另外一种沉默的冷漠。
但在这之外,在人类虫母的人性里,他却有着自己独特的喜好。
他几乎不会主动接触虫族,也基本啊不会和它们说话。他要么在巢穴里躲避,要么只和埃德加多说话。
他频繁和那两个人类交流,在他们面前散发出高兴的味道,那种放松自然的情绪,是它们基本不能触碰到的另一面。
即便从来都没有过多情感,只感觉到虫母依稀的爱意的那些虫族……在经过时间的酝酿后,它们也如同埃德加多一般,一点、一点滋生了妒忌。
它们妒忌着人类能轻而易举让妈妈高兴,它们妒恨埃德加多能成为唯一的王虫。
虫族本不该有这样多余的情感,却因为人类虫母无意识的期许下,一点点滋生了属于人类的劣根,它们越来越像人的同时,就会滋生属于人类的欲/望。
而欲/望,轻易叫人发狂,何况是初涉的虫族?
康迪斯的冒进,不过是一次微小反应。
这场小小的、无名的骚动,朱利安看到了。
但也仅仅只是看到了。
他朦朦胧胧,好似继续在往外看。
他看到了那些还在无尽的天外游离的虫族,它们的相貌和塔乌星的虫子有点不同,身上带着斑斑点点的花纹,有点圆壳,两根触须在脑袋 上晃动,看起来憨憨的……他看到了冰冷死寂的星辰之海,恍惚间,有一种要躺下去睡觉的冲动……他似乎在慢吞吞地走,又好像是蠕动地爬行,湿哒哒的尾巴翘起来……
又一颗虫卵滑落了下来。
人类虫母脆弱的身躯细细密密地颤抖着。
疼痛,与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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