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太大了。
就算虫族们被腐蚀性的雨水侵袭之后能缓慢修复,但是在雨势最迅猛的时候,还是躲着走为妙。
毕竟这时候出去捕猎,也没多少食物。
朱利安看向被他挂在洞穴里试图风干的古牙兽肉,他是不是也得思考怎么做一些风干肉保存起来?
但以他这个厨艺,不饿死人就不错了,这么高级的进阶办法,他着实是不会。
罢了,等死。
朱利安坦然面对他的垃圾厨艺。
这场雨一连下了七八天都没见停,代号A早就从隔壁的洞穴溜过来找朱利安,腻歪在他的身边不动弹。
朱利安:“你们这么久不吃东西,没问题吗?”
这几天雨下再大,都会有几只大脑壳出去,然后带回来或多或少的食物,腐蚀掉的地方都被A吃掉了,剩下的留给朱利安。但这么少的分量,肯定不够那几十只虫族们吃。
代号A:“朱利安不担心,可以饿。”
它像是人那样,翻了个身,试图摸摸自己的腹甲。
“饿不死。”
到底是会饿死的,只是它们能够忍受许久许久。它们本来就是一个贫瘠得过分的种族,忍耐和饥寒是它们的本能。
朱利安:“但,如果一直都这样,一直都难以生存的话,为什么……”他含糊不清地带过那个词语,“要生育这么多的虫族?”
代号A:“繁衍,新生,传承……”它念叨着好几个词语,然后整只虫试图靠近朱利安,“越多,越强大。”
朱利安费解。
但他撕下一条血淋淋的肉丝塞给了代号A。
代号A的口器裂开,一口吞了下去。
然后触须舔了舔朱利安的手指。
朱利安:“你再这样我就赶你出去了。”
代号A乖巧地说:“妈妈,我听话。”
朱利安一听到代号A说妈妈,石刀切割古牙兽肉的手一抖,一不小心就割开了自己的指腹。血液滴落下来,混合在古牙兽肉里,血糊糊的一块,叫朱利安没了食欲。
他看着左手食指上的豁口,只想随便冲冲就算了,但见代号A已经出现在了石台边上,四只复眼紧紧地盯着朱利安的手指,银白色的背甲颤了颤,两片轻薄的翅膀不自觉地抖动起来,舒展出繁杂的纹路。
朱利安觉得有点奇怪,他皱眉,下意识往后退。
“A?”
他现在很少称呼它为代号A,而是叫着它A,就像是一个亲昵的昵称。
代号A恍恍惚惚记得,人类总是会这么亲昵地称呼他们在意的人,那这样是不是说明朱利安也在乎它呢?
它的翅膀彻底地展开,金色的复眼染上一丝猩红的边。
在朱利安几乎要退到洞穴墙壁边上时,代号A已经转瞬出现在了他的跟前。它没再趴着,而是直起来整个虫躯,左右几只节肢蜷/缩在腰腹旁,腹甲蠕动了两下,突地有灰黑色的触须从它的背甲爬了出来,一下子抓住了朱利安的胳膊固定住他——像是害怕他再逃跑那样——而后其中一根触须强迫着朱利安抬高了他受伤的那只手。
代号A弯下躯体,刚刚闭合的口器又裂开,探出一根粉/嫩的触须 ,柔/软湿腻的触感缠绕上了朱利安。
虫族痴迷地舔舐着朱利安的手指,吞下不断分泌出来的血液,咕叽咕叽,他听到了虫族发出之前撒娇般的声音,却是在如此尴尬淫/靡的时刻,叫他连耳根都要发烫起来。
朱利安另一只手拼命想要把代号A推开,触须再是细腻,可诡异之物舔舐着手指的感觉还是让人头皮发麻,“代号A,代号A!”他的声线几乎要绷直,带着难以觉察的颤抖,“你不是说你要听话吗?”
代号A黏糊糊的声音甜甜的,天真般地说道:“听话,A,听话,A在帮朱利安,止血。”发声器和口器并不在一个地方,触须粘腻地舔到指间的时候,也丝毫阻止不了虫族回答的声音,“朱利安的血好甜……”
它听起来像是磕了药,晕乎乎的。
朱利安趁着它愣神的时候,一脚踹上它的腹甲——一点用都没用,这些虫族的身体强度实在是过分惊人——他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大粉,大粉——”
猛地从洞穴外冲进来一只湿/漉/漉的虫族,它看起来异常凶猛,一只巨大的前足猛地夹住了挡住朱利安的代号A,在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代号A给夹走了。
朱利安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洞穴的内部,连声说道:“出去,一起出去,大粉,带着A一起出去!”
大粉听到朱利安这么说,就转身夹着代号A走了。
代号A不是挣脱不了大粉的束缚,但它在晃动了几下发现妈妈散发着害怕的味道后,整一只虫都软化成了水,被大粉直接拖了出去。
呜呜呜呜妈妈怎么害怕了……妈妈的伤口舔起来真的好甜好香还想再舔两口……怎么回事它怎么能被一只低阶虫族给捉了……妈妈……妈妈……
遥远的星空之外,巨大、无法用语言形容它的存在远离了那片被吞噬殆尽的星空,看向还不知道多少光年后的边缘星球。
唯独最忠诚的信徒才能品尝到神明的梦。
可它从来不做梦。
只是近来偶尔,总会断断续续,像是漂浮在诡奇的梦里。
好似梦到了虫母。
那对于虫族来说过分娇软、皙白、脆弱的存在,却带给它们无尽的渴望。
它们孺慕着,亲近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匍匐在他脚下。
那个甜美的味道离去了,所有的虫族也都停下了无意义的厮杀。它们是最冷酷,也是最忠诚于本能的种族,一旦失去了价值,就不会再继续停留。有好多只王族都试图拦截下那飞速离开的逃生舱,可是那个小小的舱体却仿佛一瞬间附着了它们无法触碰的力量,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消逝在了这片星海。
也同时消逝在了它的世界。
但,代号A在。
埃德加多知道,它和代号A存在着某种程度上过分亲密的联结。
而这种联结,让它们看到彼此时,都忍不住澎湃的杀意。
这是“自我”被侵占的本能。
任何一个个体都希望彼此的独一无二,哪怕是同一个种族也是如此。
但埃德加多和代号A的这种应激在虫族内视同为异类。
虫族更在乎传承而不是个体,当亿万的虫族们漫游在无尽的黑暗星海里时,每一个独立的“我”都只是微末之一,是洪流里倏而流逝的星光。
但此时此刻,埃德加多并没有在意自己的不同。
它和同类,从来没有相同之处。
它只是一心一意地寻找着他的踪迹,从那些流散下来的气息中一点点捕捉到不清晰的路线,再被它和代号A那隐秘联结里传来的甜香血液所激活……
找,找到了。
一切都暗了下来。
那庞大的、难以形容、不可名状的生物遮挡住了漫天星辰,它是恐怖的象征,是恐惧的代名词,它的形状扭曲而再生,灭而又来,如此反复了数次后,黑暗的领域内,无数只淡灰色的复眼齐刷刷亮了起来。
它们丛生在薄膜、在雾气、在触须中,一颗颗连缀的眼球柔/软而潮/湿,在几次轻轻/颤动后,齐齐凝视着遥远之外的玛莎矿星。
如此专注,如此狂热,如同最偏执残暴的狂信徒,总算苦苦寻求到它的神明。
…
玛莎矿星。
直到代号A被大脑壳拖走后,它那金色复眼的猩红仍然让朱利安心中惶恐。
人是一个非常容易适应的种族。
哪怕他一再让自己保持警惕,可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他还是会放松下来。一直安分的代号 A,非常听话的大脑壳们,过于原始野性的生活,叫他仿佛远离了之前的灾难,也让朱利安淡却了那些恐怖的记忆。
但那的确是灾难。
朱利安躲在洞穴里半天,勉强把肉吃完后,心情只比之前还要糟糕。
他看着自己的伤口,之前还泛着红的皮肉已经变得正常,唯独伤口的边缘有着少少的白。只要一想到代号A的失控,朱利安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那硬块吞不下去吐不出来,膈应得人非常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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