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旁边的朱利安已经愣住了。
曼斯塔虫族,就算是再不懂俗事的人也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些年经常会出现在新闻报道上的名词,代表着某种极端的恐怖。
它们意味着死亡。
朱利安听到自己僵硬的声音,“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这颗蛋,如果传闻不假的话,落在保育园的时间可不短。
马库斯笑了起来,他这一回的笑,可比在保育园那会真心多了,“八十几年前,这颗蛋从荣誉之战的时候就落在第一研究所的手里,它是曼斯塔的王族。这可是花费了数千架机甲才从曼斯塔手中夺来的,军/队原本以为它们那么细心保护的是虫母,但没想到是王族……可惜的是,落在第一研究所的手中后,它就再没有任何的生息。”
任由是谁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后,却只得到一颗死蛋,谁都会不甘心。
朱利安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虫母是什么?
马库斯扫了一眼朱利安,淡淡说道:“对外的消息一直宣称曼斯塔虫族没有脑子,整个种族都是疯狂的异类。其实并不完全,它们是集体行动,一直以来,研究都认为,其种族内的智慧来自于虫母。虫母是它们敬仰追随的神明,只要虫母在,曼斯塔就不会灭亡。但虫母的诞生极其艰难,上一代的虫母死去后,曼斯塔就发疯到现在,成为无主的疯狂恶物。”
这些都是普通民众在平时不会仔细去思考的东西,他们知道曼斯塔虫族是敌人,知道曼斯塔虫族是集体思维,知道它们丑陋不堪的模样,但是更多的细节,上层似乎从来都不打算告知普通人。
包括虫母。
面对朱利安的问题,马库斯只是不屑地笑了,“告诉普通的民众有什么用?告诉他们,曼斯塔王族甚至有可能变成人的模样,这是打算挑起事端吗?”他丢下这句话后,不再解释,将那只若虫甩在身后,带着朱利安离开了这里。
他们一直在走。
一直,一直,直到在一道寂静洁白的走廊尽头停下,一道光屏自动跳出来。
“请登记身份。”
“确认,第一研究所所长,马库斯·吉尔默。”
大门洞开。
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等着十数个研究人员的空间,陈放着无数灵敏、精密的机器。
这是一个,由无数朱利安从未见过的仪器构成的地方。
…
“再等一会记录完毕,你就可以走了。”
洗完澡后的朱利安小睡了一会,被研究员的动静吵醒。朱迪登记完朱利安的身体数据,敲了敲他躺着的舱体,“乔治已经被开除,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乔治就是那个闯入地下十七层,惊动了它,差点没被弄死的一个B级保育员。本来最近这只虫族都处在沉眠阶段,如果不是乔治惊醒了它,朱利安压根不用下来“安抚”它。
朱利安从舱体爬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过段时间,再换一个乔治?”
刚才在医疗舱内,他似乎做了一个长久的梦,回到了他还在研究所的时候,回到了他被马库斯带入实验室的第一天。
这让他的脾气不怎么好。
朱迪停下记录的动作,看向朱利安,“你怀疑这是又一个实验?”
朱利安站在那里,浓黑微卷的长发蹭着他冰冷苍白的脸,僵硬得如同石像,他的眼睛如同精心雕琢的蓝宝石,却死寂得暗沉,盯着朱迪的时候,就算她处在一个更有利的地位——研究所的成员——她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朱利安的唇色很淡白,“难道不是?”
声音很轻,却很冷。
研究所再怎么利用这些人做尝试,将保育员当做诱饵,都是不为过的。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疯狂的存在。
声音好冷。
冷得朱迪不自觉想要回避朱利安的视线。
一只曼斯塔王族,如此完美的实验体,如此完美的研究对象……为什么不安置在森严的第一研究所,而是在第一保育园呢?大部分的保育员压根不清楚地下十七层究竟藏着什么,只知道那是一个怪物……为什么呢?
朱迪听着自己细细的呼吸声。
——所有,都源自于眼前这个苍白俊美的男人。
朱利安·休。
当初,第一研究所的人是多么期待朱利安的到来。
一个人类,却能让一只初生的虫族产生了印随行为,究竟是因为这只王族的独特,还是朱利安有着别样的特质呢?
这正是第一研究所想要研究的地方。
朱利安遭受了最残酷的对待。
鲍利斯说得没错,马库斯的确是个疯子。
他给朱利安注射了“马丁卡瑞素”——一种能强行稳定大脑、让人不至于因强烈的痛苦而失去理智的药剂,完全没有通过任何的检测,只在研究所内部流通使用的药剂——然后对朱利安的身体进行了无底线的研究。
他们要的不只是身体的数据,更追寻到基因的微观层面。
他们穷尽一切的办法,试图挖掘出朱利安·休和代号A的联系。
短短一个月,朱利安数次濒死,又挣扎着活了过来。研究所内配置着最高等级的治疗舱,能够在几个小时内修复人的身体,尽管是用某种强行压榨身体潜能的方式,但在短时间内一直有效。
朱利安的身体一次次被修复,又一次次被剖析。
最严重的一回,为了研究朱利安的神经系统,他们没有给他使用任何的镇静和麻醉,活生生地进行了实验。
他再度被实验舱拼凑起来后,朱迪看着那一天几乎破碎的朱利安,第一次给马库斯打了申请。
她申请暂停研究。
“明天的实验必须暂停,马丁卡瑞素的剂量已经超过最大值,再给朱利安打上无数次也没用,如果他发了疯,要如何确保实验继续下去?”
朱迪的话很有道理。
马库斯尽管不愿意,还是采取了她的建议。
朱利安得到了一日的缓刑。
他躺在那间被分配给他休息的房间里,惨白的手指搭在暖黄的被子上。
那是房间内唯一的亮色。
苍白的脸孔朝着门口,他的眼睛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经过无数次医疗舱液体的淬炼,朱利安的身体健康到一种可怕的地步,不管他前一天到底经过怎样的摧残,经过长达八小时的浸泡,他又会“活”过来。
微卷的黑发蹭着他柔软的侧脸,从额头滑落,又散在素白的枕头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光洁苍白,像是一尊美丽的雕像……那些记录在古老历史的存在,每一寸都耗费人最极致的精力才能雕琢的完美,没有一丝一毫的缺陷。
他漂亮得过分,又脆弱得可怜。
浓密低垂的睫毛颤了颤,蓝眼睛里逐渐涌上来一种压抑到了极致的疯狂……朱迪说得没错,朱利安的理智的确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
从白天,躺到黑夜,再到深夜。
过了零点,等到第二天,他将会再度被送到各个实验室去。
是等待解剖的肉猪,是毫无尊严的实验体。
——是人,却非人的东西。
朱利安坐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的监控,冷肃的面孔漂亮得惊人,又有着某种扭曲的阴郁感。
他轻轻地、慢慢地笑起来,嘴角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像是一尊肃穆的雕像,突然活了过来。
监控后的人一惊,下意识要放大画面。
下一星秒,监控画面变黑了。
哒哒。哒哒。
监视的技术员跳起来,用力按下警报。拉响的警报会在第一时间通知警戒人员立刻赶往朱利安所在的房间。
他可是研究所珍贵的研究对象。
哒哒。哒哒哒。
嘶嘶嘶……
技术员奇怪地捂住耳朵,猛地摘下通讯器。
是幻觉?
为什么他会听见一种……
非常奇怪、非常奇怪的声音。
簌簌作响,像是翅膀的摩擦,又或许是某种奇怪的鸣叫?技术员开始觉得古怪,他和同事不断尝试重启监控,却一次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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