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梅依雪便看出楚晏清已是强弩之末,大声喊道,“周道友,点到如此。”
周尚光此时已红了眼,他大喝一声,“昆仑试炼,生死不问!”
周尚光剑气逼人,楚晏清无力招架,正当他以为周尚光已占据了绝对上风,这场比试马上就要结束时,周尚光却一个转身,放过了他。
大喝一声,“再来!”
接着,周尚光挽出秀气的剑花,换了一套剑法卷土重来,他招招致命,却又招招留情,为的就是逼出楚晏清的浑身解数!他明明早已胜出,却偏偏要看楚晏清负隅顽抗、拼死挣扎,而楚晏清又非得挣扎给他看!
何其残忍!
楚晏清双手微颤,双腿虚浮,他只能凭着本能,使出破碎的剑法拼命招架,他的体力和灵力都在飞快的流逝,他几乎听到自己骨骼战栗的声音,还有丹田处传来的丝丝裂缝声。
周尚光怒不可遏,“你就用这样的剑法来与我比试么?楚晏清,你就这点水平了么!”
楚晏清几尽虚脱,他的招式越来越混乱,被周尚光打得毫无章法,身上出现一条条剑伤,成片的鲜血染透了白色衣衫。
周尚光又是一剑刺来,楚晏清躲避不开,眼看就要一招毙命,可周尚光偏偏再次放过了他——
楚晏清提起长剑,还未曾刺出,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江河和梅依雪同时扑上试炼台,试炼场外一片嘈杂。
“周尚光这样做,是要让楚晏清力竭而亡啊!”
“楚晏清再怎么说都是为了拯救百姓才受伤的,周尚光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折磨他呢!”
“可我瞧周尚光没错。既然进了试炼场,试炼石显现了名字,就该死生不论。周尚光这样做,于情万万不该,可于理却无可指摘。”
江衍趁乱甩开看管他的师兄弟,冲进试炼场,大步跃上试炼台,“哥哥!”
江长鹤与李恕大惊,紧随其后。登上试炼台后,江长鹤忙将楚晏清抱在怀里,封住他的大穴,他的手指搭在楚晏清的脉搏上,默了片刻,高声说,“晏清贤侄只是力竭昏厥,并无大碍。只是……只是……”
李恕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慌了神,他勉强镇定下来,声音发颤,“江掌事,我师弟他,他到底怎么了?”
“贤侄封印结界时被诡气重伤,金丹已碎、经脉尽乱。”
整个世界一片混乱嘈杂,江衍却什么都听不清了,他踉跄着大退几步,霎时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江衍只听到江长鹤仰天长叹,许久过后方缓缓说,“天妒英才,从今往后,他便是废了。”
江衍顿时心痛如绞,他气血上涌,呕出一口鲜血来,最后竟“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意识全无。
第23章 苏醒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那些江衍曾以为熬不过的相思,到如今也已熬了整整十二个年头。十二载光阴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然而对江衍而言,却度日如年。
多少次午夜梦回,意识模糊的刹那,江衍的耳边总会听到叔父在昆仑试炼台上对楚晏清的一锤定音。
“天妒英才,从今往后,他便是废了。”
楚晏清惊才绝艳,十五墨林结金丹,十七自创碧华剑法,可谓少年得志,万众瞩目。他本该是这届昆仑试练最大的赢家,却在整个修真界面前被判定了死刑。
何其残忍。
那日听闻叔父的话,江衍昏厥了整整十二个时辰,苏醒后,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见楚晏清一面,却被兄长当头棒喝,“阿衍,晏清他现在恐怕不想见到你。”
江衍双眼通红,他与楚晏清朝夕相伴,自然了解楚晏清的秉性,此时他听了江河的话,心中已有了判断,只是他心中实在挂念楚晏清的伤势,更忧虑他会从此一蹶不振,于是强撑着说,“哥哥为何不愿见我?就算他不愿见我,我也得见他一见。”
唯有见一面才安心,唯有见一面才能抵抗这漫长而无望的未来。
江河神情淡淡的,仿佛这些年与楚晏清度过诸多炽热时光的人不是他,而他只是个淡定从容的旁观者,“阿衍,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晏清他向来最看重昆仑试练,而这试炼头筹如今却被兄长我得了。他此时见了你、我,难免心生情绪。”
江衍气极反笑,死死盯住江河,“谁要与你一起了?”
他仍觉不解气,大声喊道,“呵,你既然知道晏清他向来看重昆仑试练,而你又有幸拔得头筹,这玄冰你拿在手里不觉得烫手么?”
江河大骇,“你什么意思?我正大光明夺得试炼头筹,玄冰我当之无愧。”
听了兄长的话,江衍竟连声大笑起来,他的胸腔剧烈起伏,最后竟带出一口鲜血。鲜血喷洒而出,溅落在江河青衫之上,流下一串触目惊心的红色。
江河后退两步,像在看一个怪物,“江衍,是不是我和父亲这几年对你太好了?你竟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三清派弟子?”
“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江衍猛地咳嗽几下,嘴角溢出丝丝血迹,他冷漠地望着江河,嘴角向上扯了扯,半响过后轻声说,“你莫要忘了,你同他曾经——”
“你同他曾经一同历练,踏遍万里河山,你们以前也曾朝夕相对,过招比试。”
还未等江衍说完,江河就倏地打断了他,“江衍,你真是魔怔了。我自然记得与他一同历练,一同修行,我对待他与对待孙大哥、梅师妹、是同样的。他出了事,我比谁都难受。”
他突然放缓了语调,语重心长地说,“再说了,封印丰都结界的不止他一人,我们哪个不是竭尽全力?难道受伤的只有他一人?”
江衍阖上眼睛,不再吱声。
江河恼他平白在全天下面前出了洋相,此时又出言不逊,便唤出捆仙绳,将他绑在床上,隔日一大早,三清派便在江长鹤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离开了昆仑。
江衍曾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再经历更深切的痛楚了,直到此时此刻。他用力摇了一下头,全心全意清理楚晏清经脉当中的毒素,护住他脆弱的心脉。
楚晏清虽尚在睡梦当中,却感受到了这股温暖纯净的力量,为他驱逐噩梦,带走伤痛。他的神志逐渐归拢,终于,在江衍力竭之际,楚晏清苏醒过来。
苏醒过后的楚晏清神清气爽,不但不再受离魂之毒的苦楚,丹田处绵延的疼痛与经脉刺骨的锥痛都消失不见了。
他看看身侧疲惫困倦的江衍,知道他这几日为自己操劳挂心,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心中涌动着一汩暖流,于是放软了声音,“阿衍,我感觉好多了,你去休息一会儿把。”
江衍几乎脱力,却固执地摇了一下头说,“我在这里守着你。”
楚晏清轻声叹息,这孩子从小就倔,但凡认定的事情就极难更改,想来他如今功力深厚,操劳几日怕是也不碍事,于是便只随他去了。
楚晏清又看看一旁的沈烨,“前辈,我中的毒……”
沈烨一愣,尚且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之际,江衍抢先说,“哥哥,你身上的毒已经没事了。沈前辈医术天下无双,这世间没有沈前辈解不了的毒。”
听到江衍的话,沈烨不禁愕然,他旋即拿出手绢擦了擦汗,跟着干笑了两声。
楚晏清的离魂之毒虽然暂且被压制,可身体却依然虚弱。他本想起身向沈烨道谢,却被沈烨和江衍一同拦住,“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好休养。”
他没坚持,笑了一下说,“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江衍眼圈红了,他揽住楚晏清的手臂突然收紧,目光如炬,坚定地说,“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
听罢,楚晏清温柔地笑着,却不知江衍究竟决定为他付出到何等境地。
沈烨于心不忍,他转过身去,不再看楚晏清苍白的脸,须臾过后方说,“我还有病人要照看,先走了。江仙君,还麻烦你好生照料清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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