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萧怀舟笑得很压抑,像是将无数种情绪混合在一起,爱与恨都早已混为一谈,无法分辨。
从前的少年,终究已经随风而去,再也寻不到。
萧怀舟在自嘲的时候,便听见谢春山的语气很淡。
只轻轻落了一个字。
“可。”
花楼之中,空气有片刻的停滞。
醉意夹杂着体内汹涌的炽热漫上心头,萧怀舟骤然睁开眼,十分不确定自己刚才听见的那个字,却又不敢重复问一句。
他生怕下一句,便是‘不可’。
这一场黄粱大梦,他如同睡在悬崖之上,多说一句,多错一步,便可能大梦初醒,跌落到粉身碎骨的地步。
“好呀,那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何为渎神。”
醉眼迷离的萧怀舟从榻上轻轻伸出一只脚,光洁无暇,便肆意妄为地踏上谢春山肩头。
圆润而筋骨分明的小物,浅浅落在道君肩头锁骨凹陷处,细微移动之下,便好似在试探彼此的深浅一般。
萧怀舟挑开谢春山肩头衣袍,露出一圈细细密密的牙印。
像一抹红痕落在雪地中,热烈而刺眼,不容忽视。
这圈齿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将所有潜伏于心中最深处的猛兽全都唤醒,虎视眈眈盯着眼前人。
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便生吞入腹,吸允掉每一分骨血,舔舐掉每一寸温柔,将那人拆卸地干干净净,一点儿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听闻谢道君修习的是无情道,我今日倒想要试一试,道君所谓的无情道,真的能够做到无情吗?”
随着萧怀舟话音落下,谢春山身上衣衫尽落。
作者有话说:
萧怀舟:我做梦了,我梦见谢春山来找我弹琴,呜呜呜我上辈子明明给他弹了那么多次。
谢春山:对不起。
第21章
花楼外,春光乍暖还寒时候,有大雪压枝,柔软的树枝承载不住太多离恨,弯下绵软细腰,春雪随之簌簌而落。
那只踏在谢春山肩头的玉足,好似烈火一般滚烫,每往下挪一分,便可以熨烫一次灵魂,叫人肝胆惧震,道心崩塌。
谢春山从未有过这般感觉。
大道无情,是他自出生起便接受的教育,早已经深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曾忘记过。
师父曾教他:人间情爱不过过眼云烟,短短百年而已,不比天道漫长,所以要收敛道心,不动声色。
谢春山闭上眼,默思,到底何为无情道。
他自问道心坚韧,不会为任何人所动摇。
大道无情,亦不会因一个少年笑容明媚而崩塌道心。
此间不过,了却因果。
昔日的明媚少年,如此踏在他的肩头,他的身上分明已经是月白风清,无所遮挡。
萧怀舟却依旧不慌不急地攻城略地,游走于每一寸皮肤之上,像一只追逐到猎物的小兽,伸出自己的爪子,将猎物压在爪下,恶狠狠地要挟。
小兽的兽足风卷残云一样掠过所有脆弱易颤的点滴,一路游弋往下,逐渐踩在不可触碰上面。
然后不知足的小兽忽得凑了个脑袋过来,轻轻擦过他的耳际,带着丝丝缕缕的青丝在脖颈上撩拨着。
少年嗓音,像蒙上一层幻纱:“谢道君,你身上好香。”
脖子处感受到了那人倒吸一口气的凉意,谢春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并未着香,唯有一身月光,两袖清风。
他也没有睁开眼,睁开眼去亲眼看看,眼前自己与对方如今是怎样一副不可入目的景象。
渎神。
原是这般。
身体的感知与心中的道心不一样。
小兽柔软的兽足所踏之处,似乎有一只潜伏的凶兽在蠢蠢欲动。
春江潮涌。
萧怀舟忽然俯身下来,猛然贴近眼前之人,然后在谢春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地,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唇chi之上。
血腥味瞬间弥散了二人口腔,高悬明月诧异地睁开眼,伸直指尖想要推开,却在眼前闪过一片回忆之后,指尖微蜷……失了力道。
他看见一片漫天血海,萧怀舟浑身浴血站在他的面前,将手中弓箭丢掉,然后也是同样的姿势,带着浓烈的血腥气俯身下来,狠狠咬在他唇齿上。
像一头食髓知味的狼崽子,带着无助的呜咽与占有。
他说:“谢春山,你要是好了,千万不要忘了我……”
“不要忘了我……”
又绵切,又哀伤,让人心中漾起千般愁绪。
有那么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
谢春山心中忽然锁了一只疯子,那疯子在耳边絮絮耳语,劝他不如一手砸碎大道,转身吞噬掉这只肆意妄为的小兽。
谢春山有些失神,双唇微颤,竟然下意识的想要向前探索。
想要将手中锁链扣在眼前人脖颈之上,将他锁住,叫他不要离开。
想要那少年,在自己手中,一寸一寸,微红眼角,情难自抑的模样。
然后便察觉身上一轻,踏着他下腹部的脚掌骤然抽身离开,在所有的热烈未肆意燃烧之前,转身离去,不留一丝余温。
连唇齿间的血腥味,也忽的褪去了。
萧怀舟早已习惯了谢春山这幅模样。
尽管他已经肆意妄为到去触碰谢春山唯一的禁忌,去亵渎他心中高悬的明月。
可谢春山,依旧垂着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连一丝震颤都没有,一张禁欲的脸庞,无端端透着极致的冷漠。
寡淡无味,索然无趣。
萧怀舟抽身回到榻上,心中忽得就觉得很失落。
身体里浓烈的药香与酒水还在肆意,可他的神志却十分的清醒。
清醒到从来都没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孤独得存活于这世间的。
自重生以来,他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他想过等他再遇谢春山,应当如何去折碎谢春山的傲骨,践踏谢春山的无情道,如何去羞辱一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仙尊。
可当他真的把谢春山捡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世间真的有那么一种人,永远高悬在云端,任凭你如何折辱他,拉扯他,他自岿然不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情道吗?不悲不喜不动,连折辱依旧不恼不躲。
原来谢春山,是真的无心无情。
萧怀舟忽然觉得有些累,萧条条地勾索着赤足,将落在地上的酒壶踢出去老远,只为听一声破碎之音。
“冷冷淡淡,犹如木头,真是无趣得很。”
谢春山坐在原地一怔,刚才还叫嚣着要‘渎神’的狼崽子,忽的就对自己失去了兴趣,缴械投降,弃他而去。
无情道心自然没有崩塌,只不过心中那段清心咒,却是卡在半空之中,无法再念下去。
谢春山不懂,为何萧怀舟放弃之后,他萦绕在心头的感觉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无处置放的空落感。
像被抽去了灵魂,无枝可依。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不过是偿还一段因果,为何会如此?
屋内余香袅袅,绕梁不绝,榻上少年早已闭目,不愿再看他一眼。
“谢春山,你以为渎神,便可以偿还你的因果吗?”
狼崽子眼眸清澈,无悲无喜:“这份因果,我不接受你偿还,我要你带着记忆一个人走下去,一个人在这世间,孤独地走下去。”
“这一世,我不会再救治你,不会再与你同行。”
“我与故里祁婚约将至,谢道君既然身体已好,明日我便安排马车,谢道君自行离去便可。”
“自此之后,愿天高海阔,你我再无相见之期。”
请你带着你的愧疚,你的因果论,滚出我的世界。
他这一次,是真的死心了。
彻彻底底,对谢春山再无任何的希翼。
萧怀舟闭上眼,抱着柔软的枕头转身睡去,不再理会谢春山。
谢春山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会有这一种结局。
萧怀舟对自己的恨意,他是可以感知到的,只是在这恨意之外,分明曾有过一阵模糊不清的占有欲,偏生春夜雨愁,这份偏执忽然就被浇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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