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没边没际的提到了小山村三个字,谢长行就噤了声。
这是大师兄的禁忌,他几乎又忘了。
这也是大师兄被罚跪思过崖百年的原因。
他们归云仙府上上下下都了解这件事。
前世未成之无情道。
谢春山将这句话在耳边细细咀嚼,脑海里又联想起了巫族圣地中那一坛子,有关于前世的蛊虫。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线将这些事情全都牵连在一起。
隐隐约约指向某个方向。
可他却好像找不到那团线的头子,无法拨开云雾将所有的东西全都看清楚。
看来若是有机会,他确实应该回去一趟。
问一问老祖,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长行见大师兄不说话,以为大师兄不高兴呢。
只得岔开话题。
“大师兄就这样放萧四公子离开吗?他如果和故里祁成了同心蛊,以后他们两个就是同生共死,与你再无关系了。”
谢长行人豪爽,说的话也直接。
字字诛心。
谢春山沉默片刻,望着远处山头,正在吞服同心蛊的萧怀舟,脸色平静。
昨日,萧怀舟将两个选择题摊开在他面前,要他自己做决定。
谢春山的决定当然是选择第三条路,灭了东夷国。
偏偏萧怀舟不让。
非要二选一的话,谢春山最终选择了前者。
他知道萧怀舟已经决定的事情其实是无法更改的。
就算他真的将东夷国尽数歼灭,也绝对不可能让萧怀舟动摇分毫。
只会让萧怀舟离自己离得更远。
守着一个人并不是强迫的。
萧怀舟要和另一个人同生共死,谢春山自然有别的办法。
“我有傀儡符。”
谢春山淡漠出声。
反倒是羽毛那头的谢长行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傀儡符啊。
啧啧,大师兄为萧四公子可真是情根深种。
谢长行弱弱出声:“大师兄要用傀儡符的话,你的化寿丹还够吃吗?我算了一算,师兄,你剩下的寿元已经不到百年了吧?”
谢春山去东夷的一路上,跟不要命的吞化寿丹。
甚至还不惜罩出了宗主令,以他现在的空荡荡的灵府,动一次宗主令估计得磕上三十多颗化寿丹。
四舍五入就是赔上了一两百年的性命。
大师兄真勇。
“玲珑骨已经在我手里。”
谢春山语气言简意赅。
一大早在萧怀舟同意吞服同心蛊的情况下,故里青就派人送来了玲珑骨。
这玲珑骨是直接送给谢春山的,并没有交在萧怀舟手里。
意思便是讨好归云仙府了。
其实前世,若是长屿老祖开口的话,本就不需要萧怀舟却费力气盗走玲珑骨。
故里青一定会乖乖奉上。
他的师尊长屿老祖,原本愿意下死,手废掉他的灵府,就是因为有玲珑骨的存在。
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又能恢复灵府。
所以才会下如此狠手。
长屿老祖从来都不会打无准备之仗,谋不可成之事。
谢春山很了解他这位师尊。
所以师尊所说的那句话,很重要。
谢长行啧啧两声:“师兄拿回了玲珑骨,倒是可以继续修仙了,可是你的寿元已不足百年,要是百年之内你不能飞升的话,还是会同萧四公子一起老死。”
真是可惜了,归云仙府的不世奇才啊。
竟然只剩下了百年寿元。
要知道百年寿元,一个普通弟子,甚至连筑基都做不到,更别说是修仙了。
“无妨。”
谢春山直接切断了羽毛的联系,不给谢长行其他说话的机会。
百年寿元,如今萧怀舟才一十七岁。
足够了。
白衣道君站在沙漠尽头,指尖微抬,一道明黄色的符咒便在他的指尖了来回闪烁着。
谢春山将指腹附在剑身上轻轻划过,直到白皙的指尖浸出一抹殷红的血迹。
他将那血迹沾染在明黄色符咒之上,笔走龙蛇,画出了蜿蜒曲折的符文。
这是归云仙府的傀儡符。
贴在一个人身上,便会与那人骨血相融,替那个人承受所有的伤害。
与同心蛊有异曲同工的妙用。
只是不能感同身受而已。
而且并不是强迫性质的,承受傀儡符的那人,不会有任何非自愿的行为。
甚至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解开傀儡符,也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总之会比同心蛊更温和一点。
所谓同心蛊虽然说的是同心同德,可实际上却还是摁着人的头,强迫人将自己牵连在一起。
谢春山画好符咒,将明黄色的符纸往天空一抛。
明黄色的符纸逐渐暗淡成透明的模样,只有那鲜血写就的符文还能看得清楚。
半透明的符文慢慢悠悠的往人群中飘,最终越过无数个巫族人,缓缓的贴到了故里祁的身上。
符文入体,故里祁只觉得背后肩膀处有点痒痒,伸手挠了两下没当回事。
谢春山闭目。
此符咒不除,他就会替故里祁承受所有的伤害。
不管故里祁能不能照顾好自己,都不会受伤或者丢掉性命。
这样……萧怀舟就会平安无事。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为萧怀舟能做的事。
哪怕是最后故里祁身死,萧怀舟也不会少一根汗毛。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萧怀舟的顺从让故里青十分开心,从今日起,便算是东夷与萧四皇子结盟了。
萧怀舟与太子的身后,有了东夷这个强大的后盾。
萧怀舟这才能安心踏上归途。
因为只是吞了同心蛊而没有成亲,故里祁是没有理由跟着萧怀舟再回去大雍的。
他虽然依依不舍,但也知道两国之间不能由着自己任性妄为,他要是跟着萧怀舟回到大雍朝,指不定百姓要怎么说他们东夷。
故里祁好歹也是东夷国世子,孰轻孰重,这点他还是分得清的。
好在他的父皇故里青安慰他,今年除夕的时候,东夷要向大雍朝进贡贺岁,到时候就让故里祁带着礼物前去。
左右也只有七个月的时间,熬一熬就过去了。
临别的时候,故里祁拽着萧怀舟的袖子依依不舍。
“是不是只要哪一日我的胸口不疼了,就说明你对我有了些许情意啊?”
萧怀舟一愣,扭头看向站在很远处的谢春山。
这话谢春山应该没有听见吧?
萧怀舟把手指抵在唇上示意故里祁不要乱说。
同心蛊作用于两个人身上,如果两个人同心同德的话,故里祁只会觉得浑身舒适无比,并不会觉得胸口压抑。
除非与他种下同心蛊,那人心中并没有他。
萧怀舟看故里祁的眼神,只有对弟弟的那般宠爱,却没有丝毫的其他感情。
可见萧怀舟心中的人并不是故里祁。
故里祁也心知肚明,但他愿意承受这种胸闷之痛。
至少,这是他与萧怀舟之间唯一的联系。
血脉相连的关系。
“舟舟,等你彻底放下他的时候,回头看一看我好不好?”
故里祁难得如此卑微。
他心里也很清楚,萧怀舟放不下的那人到底是谁。
萧怀舟慎重的点了点头。
若终有一日,若真有那一日。
就好了。
萧怀舟和谢春山就这么踏上归程。
一路上谢春山都抿唇不语,萧怀舟但他是不愿意做抉择,最后被逼无奈做的选择,所以不是很高兴。
萧怀舟其实也懒得哄他。
谢春山总是会不高兴,倒不是那种情绪意义上的不高兴。
而是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神,忽然来到人间,对人间的一切都十分陌生。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表现出一副不高兴不愿意搭理的模样。
这便是人和神的差距。
他与谢春山的差距。
“回大雍吗?”谢春山面无表情看着外面的风景,冷不丁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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