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感传来,然而更加可怕的,是小墨鱼粘腻的触手,似乎已经触摸到了伤口表面。
乔纳森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提莫里。
黒壮的青年瞳孔放得很大,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然而在那蒙着一层灰膜的眼眸里,却有着一丝挣扎。
陈星瑜精神一振。
那是提莫里,作为一个地球人,对于自己的同类,对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所做的最后一点努力!
划在乔纳森身上的手术刀顿了一下,以十分缓慢的速度离开乔纳森的皮肤,而那个如同墨鱼一样的恶魔,已经大部分身体都离开了提莫里的心脏。
提莫里的手颤抖着,似乎在反抗者外星人的控制,然而此刻,章鱼的触手已经快要全部离开,它贪婪地爬向乔纳森的胸口,再也不去在意一个将死的低等种族。
墨鱼的触须彻底离开了提莫里的身体,就在那一秒钟的时间里,黒壮的矿工全身颤抖,然后,瞬间僵硬了下来。
而那只握着锋利手术刀的手,就停在了乔纳森的身前。
乔纳森轻轻闭了闭眼睛,向已经僵硬的童年伙伴点头,右手十分费劲地拉着柔软的橡皮管,把那柄刀接了过来。
墨鱼外星人已经完全爬上了他的身体,滑腻的触手在他的皮肤上摩梭,尖端挤入腹部的伤口。
疼痛让乔纳森的脸扭曲起来,他用尽了力气,想用那柄刀刺向外星人,可橡皮管限制了他的动作,根本无法够到。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乔纳森忍不住碎碎念了起来。
他抬首看了看窗外,天边,一丝晨曦已经从东方升起,再过一会儿,威尔就该来了。
但墨鱼外星人仍在行动,它的大半个身体已经挤入了乔纳森的伤口,剧痛让青年的眼眸里泛出薄薄一层泪花。
举着那枚沾血的手术刀,乔纳森喃喃低语:“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仿佛仍然在和那个自大狂妄而又丑陋无比的外星人交流,乔纳森冷哼一声:“我们地球上有一句话,不知道你曾在别的种族那里听说过吗,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许你的星球科技更发达,也许你自诩高级,但我们这些被你们视为蝼蚁的种族,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他颤抖的手拿起那柄手术刀,用力拉长了橡胶管,在自己的锁骨上方划了一刀。
鲜血立刻涌出,乔纳森用颤抖的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在胸口缓缓写下几个字“烧掉我(burn me)”。
墨鱼外星人已经完全进入了他的身体,乔纳森的腹部如同怀孕一般胀大起来。
那是外星人正用它的触手将他的内脏裹成一团。
触手向后延伸着,慢慢触到了乔纳森的脊椎。
而此刻的乔纳森,紧紧握着那柄手术刀,静静地看着刀口。
锋利的刀口在作业灯下闪着寒光,他将手术刀在解剖床边的铁栏上轻轻敲响。
“多么动人的声音啊!”乔纳森想,“清脆如铃,正如我当初选择法医这份职业时听到的那样。”
金属撞击悠长的余韵消失的时候,青年将手术刀刺向了自己的耳孔。
鲜血从耳孔中喷涌而出,青年疼得浑身都哆嗦起来,却丝毫没有犹豫,他艰难地偏过头,手术刀再次刺向另一边的耳孔。
再一次举起手术刀的时候,他轻轻勾起身子,看了眼解剖室的窗外。
晨曦将起。
远方的天空被尚未升起的太阳染得一片金红,朵朵白云被镶上了一条金边,灿烂无比。
乔纳森的手术刀上,鲜血与朝阳一样灿烂。
“致我亲爱的家乡与地球!”
他轻声赞颂,手术刀直直向下,插入了一边的眼球。
刀锋在眼球透明的玻璃体上下陷,终于突破了最后的一丝阻拦,刺入眼球之中。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刀锋,再一次刺穿另一只眼球。
鲜血从双目中喷涌而出,顺着青年的眼角,缓缓滚落。
“爱丽丝……对不起,对不起……”
青年轻声呢喃着,再次伸出手,锋利的刀口划过咽喉。
那一刻,疼痛都蓦然消失无踪,无声、无光,他的世界变得黑暗而静谧。
“你做了什么?”外星人终于接驳上了他的神经,控制住了这个倔强的青年。
“你现在在我的神经中通话?”乔纳森依然好奇。
“对,我现在已经完全接管了你的身体,为什么四周这么黑?”
“哈,哈哈哈哈,”乔纳森笑了起来,“不仅是黑,而且很安静吧?”
“很抱歉,我毁掉了我的视觉和听觉,物理损坏,你再怎么控制也无法恢复的。”
“这样一来,你就无法感知这个世界,也不可能知道,威尔什么时候会来,对不对?”
外星人沉默良久:“但我还是可以吃掉你的朋友,因为你们是朋友。”
“对,你可以的,但前提是,那个时候这具身体还能行动。”乔纳森笑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快乐与轻松,“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新家不仅一片黑暗和静谧,管道也有很大的问题?”
鲜血从乔纳森的颈脖伤口中喷涌而出,很快就漫过解剖床的铁板,滴滴答答滴在地上。
“很抱歉呢,也许,你等不到威尔来的那个时候了。”
乔纳森的身体猛地坐了起来。
被外星控制的身体在扭动,双手在空中狂乱地挥舞着。
它想要再故技重施,再找一个人或者一具尸体,让自己继续寄生下去,但它现在无法看无法听,就连一直不可一世,把地球人当作低等种族,视作蝼蚁的外星人,此刻也慌了神。
很快,他光裸的躯体就在血液与铁床的滑腻中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手术刀早已摔落,外星人根本无法再次炮制一个新的寄身之处,而颈脖之处的鲜血却越流越多,糊满了全身。
“既然搬到了新家里,就请你在这里永远地住下去吧。”乔纳森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而停尸房外的车道上,车大灯的光已转过路口,驶向停尸房的门口。
威尔一手端着两杯咖啡,另一手拎着装有三明治的纸袋,推门走进了
陈星瑜轻轻叹了口气,瞬间被弹回治安官的办公室之中。
秀丽柔弱的女孩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他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样,还好吗?”夏泽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女孩的脸色苍白,甚至有些发青,细细的血管绷在额头上,还能看见血脉微微的颤动。
她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明亮的双眼中,泪珠簌簌落下。
\"乖,没事了,你已经回来了。\"夏泽渊心疼地蹲下身子,把陈星瑜整个拢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男人温暖的大手轻轻覆盖在他的后颈上,微光闪烁下,一阵阵暖流顺着脊椎,注入身体之中。
过了一小会儿,陈星瑜却抬起眼,搜寻到威尔的身影,声音细弱而颤抖:“乔纳森,你……烧掉了吗?”
没想到女孩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威尔愣了一下:“烧掉了啊!”
“你亲眼看着烧的?”虽然发声艰难,但陈星瑜还是坚持问了下去。
“这……”威尔皱起了眉头,“尸体处理是家属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强加干预?但他家人说,会尊重他的遗愿。”
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乔纳森的尸体有问题?”
陈星瑜刚点了点头,一旁的彭乐已经递了一把红蓝药过来,被夏泽渊瞪了一眼。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夏泽渊接过他手中的药,仔细挑选了一定的比例,这才从治安官的饮水机里倒出一杯水,递给陈星瑜。
看着女孩把药喝了下去,他示意她继续休息,自己则开口道:“推理起来也很简单,乔纳森身上写的那个‘烧掉’,如果是他自己所写,必然应当是‘烧掉我’,只是可能在后来的变故中,‘我’字被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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