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抓握住手边被浸湿的国旗,支撑着旗杆,身体缓缓站起。
淋头的大雨将发丝全部浸湿贴在脸侧,他将抬手将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血污遍布的脸。
精致漂亮,冷静异常。
他目光远远凝视远处奔上前的黑色浪潮,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一种凌厉到诡异的恐怖气息从少年身上溢散。
暗无天日的战场上,暴雨的响声逐渐盖过虫族脚步。
身前是百万虫潮,身后是万里家土。
走或守,从来不需要犹豫。
正如他自始至终的选择。
沈灼垂下眼眸,暂表对牺牲战士们的缅怀与承诺。
最后再为了人类战斗一次吧。
会胜利的。
雨滴顺着睫毛落下,在机甲上溅起细微水花。
头顶上空乌云遮天蔽日,秃鹫盘旋嘶鸣。
黑发少年孤身立于废墟之中。
承受着倾盆暴雨,凌厉黑眸迎上敌人。
下一秒,他对着四周所有尸骨抬起沾满了血的手:
“站起来。”
第148章 “第两百次,你救下我了。”
巨大的腺体能量消耗让沈灼本就受了重伤的身体不堪重负,七窍开始流下鲜血。
血液落在地面,溅起一小片水花,丝状扩散开,如同一朵缓缓盛放的不眠火。
所有战士们的尸骨一个接着一个从废墟之中挣扎着爬出。
站起残破的身体,迎面走向涌来的虫潮……
.
“北部边境线虫潮已停止,存活30699人。”
“南部边境线虫潮已停止,存活28253人。”
“西部边境线虫潮已停止,存活15223人。”
通讯器陆陆续续传来了好消息。
这七天度沨也完全没有睡眠,每分每秒统筹谋划,将损失缩到最小。
但战士们活下来的仍然不到十分之一。
“陛下!我们胜了!我们守住了!!”
总指挥室中安静了几秒,爆发出喜极而泣的欢呼声,所有人拥抱在一起,涕泗横流。
这场看起来不可能打赢的仗,他们居然赢了!
众人看向度沨,男人脸上没有分毫放松,只是紧紧盯着通讯器等待什么。
东部情况迟迟没有上报。
通讯器依然沉默,度沨却坐不住了。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在这里处理后面的事情,我去一趟东部指挥部。”度沨拿起外套起身快速离开。
加速飞行到达东部指挥部已经是深夜。
裹着寒气进入指挥中心时,所有人都顶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欢呼胜利。
哪怕监控的画面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生气。
没有活着的虫族,也没有人。
血流成河成为具象,在倾盆大雨之中缓缓将土地染成红色。
但他们赢了,人类赢了。
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用生命铸就的生路,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沈灼呢?!”度沨已经顾不得一切冷静。
他从上飞机开始就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等到看到切实的画面,那股冷意从尾椎窜升到头顶。
看到度沨的一瞬间,指挥室中人们的笑脸就逐渐收敛。
没有人回答,连目光都游移躲避。
度沨快步上中控台,立刻有人离开位置让给男人。
alpha熟练地调取各个队伍的队长人员名单,面前硕大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几十人的头像,下方有红色或是绿色的灯。
绿色代表存活,红色……
度沨呆愣地注视着其中一张照片。
七天的疲惫凝聚成大脑一片空白,度沨突然没站稳,歪倒下去。
“陛下!”“指挥!!”“您还好吗?!”
四周伸出一双双手,在扶住男人之前被他挡住了。
度沨眼前色彩极速坠落一般变成黑白,他努力克制在崩溃边缘。
胸口堵塞得厉害,男人喉咙一痒,竟喷出口血在操控台上。
“快去叫医生!”“陛下!!”
指挥室中脚步声忙乱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推开门高声道,语气里满是胜利的喜悦:“存活人数统计好了,可以上报给总指挥部,一共是6325人。”
下一秒,度沨转过头去,狠狠地盯着那人:“2-916区呢?”
那就是沈灼守着的区域,是这次特大虫潮最难守住的地方。
那人被度沨的眼神吓到,没想到陛下会亲自到这里,立刻站直了磕磕巴巴道:
“那…那里……无人……”
“好了!不要说了。”度沨立刻害怕似的打断了他,眼眶红得滴血一般。
四周的人因为度沨安静下来,在互相对视中看到悲戚。
这是一年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天。
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所有人都在为了战争胜利而欢呼。
所有人都在为了人类得以延续而哭泣。
但是好像有谁被忘在黑暗里了。
……
度沨眼前模糊不清,耳边嗡鸣,每个细胞似乎都在疼痛,浑身上下像被数万根针扎透。
迷迭香在指挥室爆炸。
永远古井无波的指挥官发了狂一样,冲出了门。
在众人阻拦前动用了信息素压制,踏上了操场上准备着直升机。
“总指挥!危险!”“陛下!”“您不能一个人去啊!!”
度沨充耳不闻,开启直升机,螺旋桨的气流将地面的细碎沙石吹散。
这不是个普通的日子。
他的妻子被忘在黑暗里了。
.
度沨站在废墟中央,大雨将他整个人淋透。
夜晚阴云密布不见星月,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辨别不出淡到快要消散的昙花香气。
迷迭香在战场上铺散,跟踪着细枝末节的指引,度沨花了许久才来到与别处并无不同的尸山面前。
堆叠的虫族尸体将下方完全淹没,四周都是零散的机甲部件,红蓝色血液交杂着诡异斑驳。
来之前,度沨曾想过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
他想过,也没想过。
想过这次太危险,又不敢想会真的出事。
这一世明明这么顺利……
为什么?
为什么一次机会都不给他?
度沨咬着嘴唇跪在旁边双手扒着虫族的尸体,一块一块刨开,虫子边缘锋利的甲壳划破掌心。
一直到满手的血污握住了一只纤细冰凉的手臂。
度沨不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触感。
脑袋里轰得炸开了。
心脏似乎不再会跳动,只有紧缩的剧痛让他感到自己居然还活在这个毫无意义的世界上。
将少年从尸块中拉了出来,那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急救。
不要命地释放着信息素,惶恐着,绝望地一遍一遍尝试唤醒。
“沈灼,沈灼……看看我。”
“睁开眼睛,求你了……”
“看我一眼……”
但少年不曾回应。
永远挺拔冷静的男人佝偻着跪在地上。
双目**,脸色惨白。
额头到脖颈上的青筋全部凸起。
狰狞地仿若从地狱爬上的修罗。
他轻轻地,温柔地将少年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
试图用自己的温度,一遍又一遍地去温暖他。
“对不起……”
是带着哭腔的哽咽。
一滴一滴灼热的泪,落在少年平静而纤长的睫毛上。
度沨忽然又想起什么,捏碎脖颈里项链中间的淡红色的球体。
浓郁的昙花信息素以度沨为中心海啸一般席卷铺散开来,充斥着他干瘪投掷的腺体,也萦绕在少年四周。
但,没有用。
度沨长久地沉默,跪在那里俯身将少年抱紧,嘴唇颤抖发出嘶哑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人想象的到他现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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