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李一个人站在倚湖观澜小区外,左等右等却等来了一位彪形大汉。她的表情当即扭曲了一瞬,但旋即露出甜美的微笑,客客气气地打招呼:“您好,您就是琪琪?”
虽然这样一位二百斤级别的大老爷们不如小姑娘好欺负,但是听着穆李软绵绵地说着“琪哥你要是满意房子,住在这大家就算是交个朋友啦,你人生地不熟的以后可以找我们出去玩,合同呢,主要就是走个过场”,他签字比小姑娘还麻利,连条款都没细看。
穆李喜不自胜地收起文件,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屋内各项设施,将这间不足三十平米、全是捡漏二手家具的小公寓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实则她却在心里盘算:这份合同印刷凌乱,在不起眼的角落写着房屋维修费和供暖费物业费都由乙方承担。
他们这座城市有约定俗成的习惯,至少供暖和物业费都是房东交的……可是自己签合同不细看,又能怪谁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大不了她勉强交个物业费吧,也算是良心了,毕竟从小就有人夸她善良。
虽然物业费最终要交给董存棋,但是走公司的账,肯定要扣税——再善良的人也不能太吃亏,到时候呢,她就以此协商,不退押金了。
穆李收到房租和押金,转手直接交给“鼻综合主刀”,在楼梯间发语音:“这是订金,曹哥你帮我约个排期……对了,我刚刚动完眼角,不影响吧?不影响就行。哈哈哈,什么有钱呀,你可别拿我说笑了,我这点钱可全都给你了。”
她开着车去医院做术前检查,和医生商讨下来几个方案,顺便讲了讲价格,如愿得到了一套赠送的美白针,留着结婚前用。
傍晚,穆李走出医院的大门,心情不错地驱车去了市中心一家出了名昂贵又难吃的西餐厅,尽情地拍照,发给她的老同学,收获了一堆加班社畜的羡艳。
最后,她给董存棋拨了个电话,问对方是否有空。
董存棋没有回答,开门见山地向她要钱,让她把下午的房租打给自己应急。
穆李的好心情毁于一旦,气得和他吵了一架。
穆李只觉得这个男人脑子不行,才和她一起赚了点小钱,就总是大手大脚花钱,就算把银行卡都给她管了,还是经常地要钱,数目都不小。
她当年看中了董存棋听话又对她鞍前马后的,可是现在看来,找个有钱的兴许更好一点。
而在林秋夏的视角,却能看到董存棋那边又是另一番光景。
就在这间餐厅西侧七百米处,有一间妇产专科医院。董存棋正和他的“法务小陈”坐在一楼大厅,拿着“怀孕三周”的诊断书,面面相觑。
董存棋骂骂咧咧地撂下电话,看到小陈尚算做清秀的模样,忽然说:“操.了,大不了不做人.流了,你给我生下来!老子真是受够她了!他.妈.的一张整容脸,老子都快看吐了,拿什么乔啊?”
林秋夏一听他开骂,就想起自己在上个梦境里被迫使用了第一视角国骂体验卡三分钟,眼看着那小护士差点被气得哭出来。
他自问是个挺没讲究的人,听到这种爹娘老子俱全的措辞都嫌得慌;一旁小陈却仿佛全然不在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无比耐心地容忍着董存棋的全部牢骚。
林秋夏这时总结出了经验,他在每一个场景都要取得足够的信息,方才能进入下一段。
他忍无可忍地在活动范围内左顾右盼,找了一大圈,最终发现这位小陈时不时地看看手机。
屏幕上的聊天窗口是她喜不自胜的发言:“你那个办法太好用啦,现在我肚子里有了,他果然想分手。就算不分手,也会给我一大笔钱吧?可爱/太阳/”
看完,林秋夏便再度被摁下了时间跳转。
倚湖观澜小区地处大学城,穆李当年就在这边念书。她爱在宿舍看电视剧,因为外放音量的问题和室友闹翻,只好自己出去租房,又遇上个狠狠宰人的房东。
有的人在逆境跌倒,有的人在逆境挣扎,穆李自问是后者;她叫来一群小混混堵在门口讨钱,不仅钱要回来了,还发现是一条前景广阔的新财路。
她东拼西凑朝家里要,凑够了最差劲那间公寓的首付,买下房子转手出租,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给别人挖坑。
在学生面前,穆李总能够凭借自己出色的社会经验,吊打那些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尤其是她对租房受众定义明确,最欢迎考研复习的——这部分学生往往忙碌得很,没空为了千八百的闹腾。
如此顺风顺水太久,她仿佛觉着自己战无不胜,尤其是后来还有人高马大的董存棋给她撑腰,更有着公司的法律顾问帮忙避险。
所以这一次,那位“琪琪大哥”入住的第三天,来反应房子漏水和窗户不严以及楼上蹦迪根本劝不了的问题时,穆李也没手下留情,拿出合同表示这事应该是租户掏钱维修的。
她又没在倚湖观澜住,怎么知道不是租户故意弄坏的呢?
房子肯定做过隔音,吵是邻居的问题。可她又不是天王老子,管的着人家楼上的住户么。
偏偏这位大哥不像之前那样好说话了,他明明可以毫不犹豫地掏着远高于市价的房租,却忽然计较起这点维修费用,大有不依不饶的意思。
穆李觉得此人实在不够绅士——哪有这么和小姑娘说话的?赚那么多钱,怎么偏偏要做守财奴?难怪一把年纪还在外边租房。
对于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她连对骂都懒得骂,拒绝为此出哪怕一分钱,回家就把这个“刺头”的问题扔给了董存棋。
董存棋的心思已经飞去了他没谋面的孩子身上,心不在焉地一口答应下来。
穆李的愤怒得不到安慰,自己又添一把火气,一会说要多叫几个人来,一会又说要把那个房客赶出C市,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今天的一切,甚至怀疑这一切都要怪家门口的地毯,掉色以后不太好看了,影响她赚钱的风水。
然后说回那位房客,她想打听这个人究竟在哪工作,应该去单位闹得他身败名裂,或者看看能不能找个关系,给他穿点小鞋。
董存棋听着听着,忽然有些困惑地想:“我到底喜欢她什么?”
他看着穆李动了刀子、还在恢复期的脸,再看着这个女人凶悍的模样;又想起小陈乖巧听话的样子,那满是天然胶原蛋白的肌肤。
同床异梦的后果就是南辕北辙,第二天中午,穆李气势汹汹冲到出租房,董存棋还在酒店陪小陈吃饭。
董存棋惊讶地表示自己没空,正在加班开会。
穆李气得不行,隔着网络信号大吵大闹地吼:“你忙?你有什么可忙的!哪个公司大中午的能开会?!董存棋,你这个物业工作,还是我加入业主委员会给你争取来的!我为了你的事业没少帮忙吧,找你一次你就这么应付?”
她把手机一丢,干脆自己上门去……正好借机吵一架,好好消消她的火。
不出穆李意料,她拒绝提供维修后,房客旋即要求退房,和她就着押金和已付租金是否退还,气势汹汹地大吵了一架。
她说:“你一个老爷们你欺负我是不是?我要叫物业公司过来了,我认识——”
这句没放完的狠话,成了穆李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想借机消气的不止是她一个——这位琪琪大哥刚刚被人顶替了晋升的机会,领导还想推他出去背黑锅,近来连日在工作上受挫,早已经气红了眼。
他喘着粗气、挥起手上的砍刀,凶神恶煞地怒吼:“你威胁我?你也威胁我?!”
他第一刀歪打正着地砍中穆李的喉咙,穆李当场便说不出话了;可这刀偏偏躲过了大动脉,没有致命。
然后是第二刀、第三刀……这个人显然不懂医学、也不会用武器,他砍得全无章法。
或许是一根手指头,或许是划开腹腔,还有一刀砸中了穆李没拆线的鼻子,鼻梁骨应声而碎。
刀锋还划过了她的眼睛,剧痛瞬间席卷而来——也就是这一瞬间,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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