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贺凌风道: “看我干什么?有话就说。”
林秋夏努力按捺的迤逦心思终于被安安稳稳压制,本能一样对蛇类的恐惧,也在体型面前荡然无存。
他抿了抿嘴,没话找话干笑着道: “啊,哈哈,您现在看起来好像某宝昨天推给我那条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银镶钻手镯,呃,特别……贵气!”
贺凌风: “……”
有一瞬间,贺凌风觉着自己真是多余救这么个祸害。
“祸害”林秋夏没有半点被嫌弃的觉悟,为了让场面少一点尴尬,他努力克服下去恐惧,凑过去道: “贺凌风,你要不先变回来?”
已然力竭的贺凌风趴在皮质驾驶座上,叹出一口龙息,哈气喷得一小片皮革上凝出来水雾: “……你觉着我没变回人,是因为我不想么。”
贺大人的偶像包袱已经散落满地,只剩下怨气直冲天际,能绕地球三圈,整整一句话里没半个字带好气。
林秋夏稍显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鼻子。
这位小林同志的行事风格惯来游走在“胆子针尖大”和“狗胆能包天”之间,且越是怂到极致,越是能打出惊天动地的操作。一见他露出此等神情,贺凌风就有了不怎么祥瑞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林秋夏顺着本能,像在猫咖逗小猫似的,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贺凌风的下巴,以示安慰。
挠,下巴。
真龙大人差点没喷出一口火星子,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车不能烧”,还是气得忍不住抬起尾巴抽人。
可惜,以他目前的身量,这动作缺的威慑力不止亿点点——林秋夏非但没有被吓着,还找到了点互动感,摸得更认真了。
终于,真龙大人败在了这娴熟的撸猫……龙技术之下,舒服又屈辱地扬起龙头,露出来了只覆盖着单薄鳞片的柔软脖颈。
破开方才的幻境后,贺凌风的灵力几近枯竭,已然不能化形了。
这件事不算意外,灵力不是一夜之间说枯就枯的。
唯一的变量,是栽在林秋夏眼跟前,叫贺凌风莫名觉得屈辱极了。
林秋夏不知道自己有给龙添堵的能耐,兀自抱着贺大人从头到尾地摸了好几遍,才盘够了手串似的定下心来。
他问: “那你……怎么才能变回来?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真是辛苦你还记着点正经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早有打算了,预备着先把我盘到包浆,等万事都把自己解决了呢。”贺凌风幽幽道。
林秋夏: “……”
贺凌风怼完人,总算是神清气爽,仿佛浑身的鳞片都顺了不少。他看够林秋夏吃瘪,才缓缓说: “等。我刚刚进到幻境里,看见他们没什么事,估摸着这一会就能出来了。”
越是见不得人的心思,就越经不起撩拨,哪怕旁人根本没提起来半个字,也会自己冒出头要对号入座。林秋夏忍不住想: “原来他是去看幻境,不是为了救我……不对,我在想什么呢!”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缩回到身后,不敢再乱碰了。
堂堂神龙被当成爬宠盘,屈辱归屈辱,舒服也是真舒服。贺大人刚刚被摸得无意识打着呵欠,忽然被松开,有些不满地摇摇脑袋: “林秋夏,你怎么了?”
林秋夏尴尬地捏捏手指: “太冒犯你了,我刚刚就是紧张,太紧张了。”
“嗯?”贺凌风讶异地看着他,似乎没有半分不自在地说, “这就是冒犯了?你刚刚能对我的幻影表白,这时候嫌什么冒犯。”
他一扬脑袋, “手拿来,暖和。”
林秋夏先是觉得浑身能流的血都冲上了脑门,下一瞬间,又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冷却下来,如坠冰窟: “啊……你都看到了?”
这是句废话,能问得出这话,贺凌风肯定看见了。
而看见一场告白之后,还能如此冷淡自然地信口拈来,他的想法也显而易见。
林秋夏僵硬地伸出手,轻轻点在贺凌风的鳞片上,麻木得感受不到龙身微凉的温度。
贺凌风靠在他手上,前爪扒着林秋夏的手指,伸出个脑袋,回答道: “我进入幻境,里边的万物就在感知当中。从你考试那会,我就都能看得到了,没觉得考试题特别简单么?”
林秋夏默然低头,心想: “原来是这样,连高中考试的题目我都要作弊么。算了,我在难过什么,我就是这样一条废柴。是进到特管局,跟着他们混出什么错觉么?我都废物多少年了,有什么不习惯的?哦,可能是最近开始痴心妄想了。”
贺凌风的尾巴拍打了几下,像是无意识的小动作: “我看你不想考太低,做了点手脚。不过你也还行,在幻境里头几天,居然还学出点成绩。我记着你两次读高中,加在一块也没考过这么多分。脑子也没那么不开窍。”
林秋夏眨了眨眼,思路前后不搭地随着贺凌风的话走,好像掉进水里的树叶,全无方向地随波逐流——明明觉得是糖衣炮弹,他此刻的思绪还是飘起来一点,想着: “啊,是不太一样。”
幻境和现实不一样,在幻境里得到再多的赞扬肯定和爱,加在一起都仿佛比不上这一句“没那么不开窍”。那些和美都像是梦幻泡影,一戳就破,这一句话却实实在在,是在这世界上存在过,是真的能落进耳朵里的。
想着,林秋夏像是叫这句话烫着了一样,不敢抬起头,也不敢做任何动作,想带着这句话跑到地缝里躲起来。
贺凌风继续道: “后边的事,我也都知道……省略掉中间那些意义不大的环节,有一件事,你得给我记住。”
他的声音有些不满,淡然的语气渐渐有了超出控制的起伏, “我和那个叫程晓晓的没有半毛钱关系,你都在哪看的八卦新闻,嗯?脑子里记是的些什么玩意!她那个公司脑子不正常,一个举铁的姑娘非得包装成什么甜妹,我们两个营业完,回到后台就一块吐了。”
贺大人不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但也鲜少长篇大论。
他发号施令从不讲理由,没必要,一个眼神就行了;对待以往祈求庇护的龙子龙孙,也没必要说什么,人家三拜九叩不是听龙唠嗑的,是要他做事;也就冷嘲热讽的时候,他愿意浪费点口舌。
听到这一通解释,林秋夏仿佛感觉到什么,却更抬不起来头了。
他再一次发现幻境是如此之虚假,完全不一样——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半点甜美的期望,还恨不得拔足逃窜。
“林秋夏,”贺凌风说, “不止程晓晓,我从来没和那些绯闻炒作对象有任何的感情纠葛。我活得确实没那么多规矩,但什么事不当做,什么是天道伦常,我还是知道的——我非你族类,不应有纠葛。”
林秋夏想: “果然……”
贺凌风似乎觉察到他不想听,一尾巴卷住林秋夏的手指: “你给我听着——直到刚才,我站在云端,听你和那个幻象告白。我很不满意。林秋夏,你认不出我,这话还不说给我听,我都不满意。我想,如果你把那些话对我说一遍,我是乐意的,不想要拒绝的。”
林秋夏愕然。
贺凌风的尾巴缓缓松开,故作轻松地说: “转过去,别盯着我看,你那是什么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裹点面糊给我炸了。行了,这件事我还没怎么想明白,本来没准备和你说。看你魂不守舍,不得不提起来。”
林秋夏嘴唇微动,可还没等他憋出声,贺凌风就说, “你也什么都别和我说,我怕更想不明白了。行了,往后再说。”
贺凌风自觉解决一件大事,十分劳苦功高地卷上林秋夏的手,很满意这个温度。
林秋夏捧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兼任“未来对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起自闭。
幸而高大爷靠谱,没让这静谧持续太久。他老人家一手提着武器锅铲子,一手提着蒋和平,英勇无比地撕裂了车窗外的雨幕,高声道: “大人!大人呢?有没有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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