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斑鬣本人,估计此刻也是凶多吉少。
费慎略一思忖,有条不紊地交代:“把他曾经所有执行任务的记录销毁,包括那个银行账户以及出入公司的行踪,做干净一点,我要的是毒刺从来没这个人出现过,对外就直接宣称斑鬣擅自离队多日未归,公司予以开除的处罚。”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里听不见丝毫的心软不忍,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好像他们从未在出生入死的环境下,将彼此当成后背并肩作战过。
通讯语音里,蛇牙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好像有话想说,举棋不定了片刻,最后还是狠下心应道:“行,我这就去办。”
两人交接完工作,谁也没有心思再闲聊,默契结束了此次通话。
费慎坐着放空思维,清醒了会儿头脑,唰地拉开房间窗帘。
他站在窗户边,注视外面和自己心情一样沉郁黯淡的天色,久久没有反应。
半晌,眼前忽地下起了烟丝一般的雾雨,让黯淡的天色更显朦胧了。
费慎移步到晾衣架旁,把衣服口袋里那瓶环诺噻酮拿出来,塞进自己身上的衣兜里,而后离开房间。
时间稍纵即逝,一下午好像什么也没干,便又到了晚餐的时候。
厨房已经开始运作,这一回费慎没插手,如同真正的客人那样,单独坐在客厅沙发里,等着不知去向的主人喊开饭。
佣人将第一个菜端上桌后,邵揽余从楼上露面了。
还是之前穿的那套白衣黑裤,衣服没皱没乱,面容隐约有点强打起精神的疲态,看来对方下午也没怎么休息。
费慎看见邵揽余的同时,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只是虚虚望了一眼后,邵揽余什么都没说,转身往茶水间的方向去了。
费慎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凑上去,刚挪开目光,别墅大门忽地被拉开,一个人冒着雨快步走了进来。
费慎顿住,凝神一盯,是许久未见的秦一舟。
秦一舟换好鞋,从玄关进入客厅,目光正寻找着邵揽余的身影,谁料不经意瞥见了沙发上坐着的人,倏然一怔,表情定格住。
“你怎么在这?”他讷讷问出了口。
“我怎么不能在?”费慎态度随意,吊儿郎当道,“又不是没来过。”
另一道脚步声徐徐靠近,邵揽余走出来,手里多了一只冒热气的玻璃杯。
“来了啊。”他朝秦一舟打了声招呼。
秦一舟扭头,茫然不解的目光放去了邵揽余脸上,然后更加不解了。
“他为什么在这?”秦一舟又一次问。
邵揽余看了看餐厅方向,仿佛没听见对方的话,答非所问:“晚餐做好了,准备吃饭吧。”
话音刚落,费慎第一个行动,跟饿了百八十天似的,十分利索地坐去了餐桌边。
秦一舟:“……”
邵揽余第二个过去,坐在了自己最习惯的位置,费慎正对面。
这两人一个塞一个耳聋,谁都没有要正面回答刚才那个问题的意思。
秦一舟别无他法,只好也跟着上了桌,在邵揽余身边落座。
大概是因为多了个人,今晚的菜色格外丰富,六道菜品加一份甜点,色香味俱全。
可是餐桌上三个大活人,却跟三个哑巴一样,饭吃得比谁都沉默。
除了偶尔的碗筷碰撞音,丁点动静都没发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墓地上坟。
期间秦一舟仿佛着了魔,瞅着对面的费慎看个没完,眼里满满的审视与探究。
费慎也无所谓,任由对方打量,甚至玩笑般调侃了句:“今晚的菜不好吃吗?怎么秦助理还得看着我下饭。”
秦一舟噎住,顿时更没胃口了,索性放下筷子,低声对邵揽余道:“我先去书房等您。”
他走后,桌上更安静了,只是不知不觉,气氛却好像悄悄变了。
邵揽余伸出筷子夹菜,恰巧费慎也要夹,两人的筷子一不小心碰上。
邵揽余想移开,费慎却眼疾手快夹住了他的筷尖。
前者淡定掀起眼皮:“好好吃饭。”
费慎的目光划过对方握筷子的手,莫名松了劲,站起身:“你一个人慢慢吃,我饱了。”
邵揽余瞧见他开门往外走,也没拿伞,就那样走进了黑夜的雨幕之中,形单影只。
费慎并未走远,淋了小片刻雨,站在庭院里一个小花室的屋檐底下,观赏着周围越下越大的雨势,抽起了烟。
他抽了一根又一根,阵阵寒风吹拂引燃的烟头,微弱的火苗飘摇不定。
寂寥夜色始终如一,在寒冷气流裹挟的雨夜中,费慎不知等了多久。
倏地,余光里有人影靠近,侧目看去,原来是秦一舟。
不清楚对方与邵揽余在书房里讲了些什么,只见秦一舟面色颇为阴沉,夹杂着一股明显愠怒,语气也很不客气:“你还想赖在这多久?”
费慎勾唇,表情不屑于顾,也懒得再装了。
“没记错的话,这栋房子姓邵不姓秦吧?我就算待一辈子,也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
不明白这句话有哪个点刺激到了对方,向来圆滑世故的秦一舟,突然用力推了下费慎,一只手指着他。
“我劝你好自为之,不想闹得太难看就识相点,赶紧滚回科谟别再出现,否则别怪我到时候不顾费首领的面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费慎没做防备,身体陡地一歪,指尖夹住的烟和兜里的环诺噻酮,一起掉在了地上。
他无视秦一舟的警告,不紧不慢弯腰去捡,头顶蓦地传来一句:“这个药——”
下一秒,费慎被人拽住衣领提起来,视线里是秦一舟盛怒的脸。
对方眼神万分戒备,咬牙道:“你哪来的?”
费慎一脸的玩世不恭,笑容恶劣:“秦助理,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当然是你忠诚追随的好上司,自愿给我的咯。”
第78章 流浪狗
——当然是你忠诚追随的好上司,自愿给我的咯。
费慎这句话如同魔音绕耳,不断在秦一舟脑海里循环播放。
如若真是邵揽余自愿给对方的,那么这个举动变相等于,邵揽余完全将费慎当成了可以信任的自己人,从而才会把深藏多年的软肋交出去。
可是邵揽余那样心思缜密的人,若没有考察个十年八年的,怎么会随随便便相信谁?
更何况当初在费慎手上,他已经吃了一次亏,这才过去多久,恐怕两个月不到,难不成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怪秦一舟胡思乱想,几次接触下来,他实在觉得费慎这个人不安好心。
总是一副目中无人我行我素的做派,而且特别喜欢演戏扮猪吃老虎,绝非能成为信赖的盟友人选。
比方说现在,对方手里捏着那瓶环诺噻酮,就好像捏住了邵揽余的把柄,脸上的神情分不清是得意还是取笑,看得人心里火冒三丈。
费慎逐字逐句说:“秦一舟,你还记不记得苏琅?”
秦一舟面色剧变,被深深触犯到了那道难以愈合的伤疤,他眼神登时变得尤为恐怖,手上忽然使劲,狠狠一拳砸在费慎脸上。
旋即再是屈膝一脚,大力踹中对方腹部,将人毫不留情踢进了瓢泼大雨里。
费慎没站稳,脚下一晃,整个人坐在地上滑出去了半米,一只手支撑在身后,头发衣服瞬间被暴雨打湿。
可出人意料的是,他摔倒后就没动作了,丝毫没有要还手的样子。
秦一舟揍完那两下,尽管仍是觉得不解气,但好歹脑子清醒了些。
他看向跌坐在雨幕里的费慎,心中正奇怪对方为什么不还手,却见费慎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表情一点点变得无辜起来。
秦一舟拧眉,只觉得哪里不对劲,猛然一转头,看见了撑伞站在背后的邵揽余。
邵揽余面无表情,雨夜深重,模糊的视野瞧不出对方心情好坏。
秦一舟脑子里嗡了声,下意识道:“我——”
他说完那个“我”字,后面没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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