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白得机缘垂怜,已经是他做梦都会笑醒的幸运,不过数月,他又目睹了第二场化形,的确值得深思。
化形的是从薄明修那里捡来的猫崽,郎渠低伏下身,保持和这个矮个子平视,竭力减少压迫感:“会说话了不?”
黑白花慌张点头。
郎渠:“怎么变的?”
黑白花嘴巴张张合合,半个音节半个音节往出蹦。
郎渠耐心不足:“到底会不会说话?”
“会、会……”黑白花手肘撑地倒着往后爬,“老、老板,你离我太近了。”
郎渠长手长脚站起来:“布一,把他带出去,教好了再放出来。”
布一还陷在客人的大腿上,黑白花自力更生连滚带爬。他撑墙扶桌,和来人迎面撞上。
“小心。”杜簿安搭手。
十几岁的褐肤少年,脸上圆嘟嘟的肉感,胳膊攥起来没多少肉。少年个子堪堪到他的胸口,该是关在家里写作业的年级。恰逢郎老板掀开帘子,杜簿安看了一眼他瘸着腿跑出来的方向。
后厨?
郎渠出来就见到人类崽子身后还藏着小猫崽子,宣止头都不露,透着股心虚,活像是肇事猫回到了事故现场。
郎渠:“你干的?”
宣止不敢领功:“不是我!”
一路叮叮咣咣,楼梯扶手都能让莽撞的猫撞出几个大洞。宣止控制不住关心那只猫崽,黑白花是他捡到的,是他送走的,还是在他面前化形的。
小猫崽子依依不舍,魂都跟着飞了,迫于身边还跟着一个人类,迟迟迈不出脚。
郎渠瞥了一眼杜簿安,闲庭信步,亲自跟上。
“郎老板……”宣止唤道,“他状态还不稳定。”
郎渠挥了挥手。
一楼重归平静,一帘之隔,厨房盘碗清脆,炸物滋啦一声下入油锅。宣止垂头丧气坐回前台,杜簿安两手搭在高脚椅上,前倾着把人困在怀里。
衣服领子高,宣止没发过腮,下巴冒着符合现今审美的尖,埋进衣服小半张脸没了影子。
小学长眨巴眼睛,做错了事又不知从何辩解的样子,他问:“杜簿安,你不好奇他是谁吗?”
杜簿安信口哄人:“谁?”
宣止动用毕生的逻辑:“他……是我捡回来的孤儿。”
杜簿安没什么反应,人类半搭着眼,全部注意都在自己身上,宣止编不下去了,杜簿安似乎真的对黑白花不感兴趣。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郎老板的话——不用特地解释,人类最擅长自圆其说。
宣止闭上了嘴。
“它们长得很像。”杜簿安突然开口。
话题敏感,宣止知道杜簿安在说什么。它木愣愣摇头,心想,杜簿安最关心的果然还是这个。
“是因为这只猫,你才特别关心我的乖乖?”
宣止摇头。
“我的猫和田二真的很像吗?”
宣止再摇头。
没预料杜簿安忽然笑了,这下痴傻小猫不知道这个头摇得对不对了。杜簿安把头脸埋在宣止肩头,悄悄宣泄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还好楚学姐没买到猫,不然我会不开心。”
宣止问:“为什么?”
“我的猫,该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杜簿安说,他亲了亲宣止的眼睛,“我喜欢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
“宣止,眼睛很好看。”
被亲的时候,宣止下意识闭眼,当他意识到杜簿安说了什么,无法控制唰地睁开。唇面被扇子一样的睫毛扫过,杜簿安只见一黄一蓝两颗漂亮的瞳孔剧烈颤动,仿佛听到了极骇人的话题。小学长一把捂住眼睛,白嫩的掌心将两颗眼珠蒙得死死的。
在杜簿安看不见的地方,宣止惊慌失措地将眼睛变回统一的澄黄,良久,他颤抖着身体,又变回了鸳鸯眼。
宣止放下手臂,眼角带了水雾,抖着唇念他的名字:“杜簿安?”
脑袋上被轻轻摸了一下。
无神论的人类在现实中对灵异现象天生带有钝感。
“被我抓到了。”他笑着问,“为什么只戴了一只美瞳?这么想做我的猫?”
宣止愣住。
杜簿安继续问:“我要和乖乖搬出去了。宣止,要不要和我住在一起?”
这是他第二次邀约。
宣止看着杜簿安,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审视过这个人类。
良久,他缓缓摇头:“我再想想。”
“不急。”杜簿安亲亲他的额发,他攥着宣止吓得冰凉的手,“小学长,有时候我会怀疑你对我没有欲望。”
“欲……望?”宣止念着这个陌生的名词。
吃也是欲望,睡也是欲望,杜簿安是什么欲望?
“对我这么放心?”杜簿安反向吃醋,“不问问楚学姐和林学姐?”
有什么可问的?作为宣止的客人,楚夏安和小猫共同度过了不知多少个白天。她只点乌龙茶,不喜欢奶油,薯条蘸番茄酱时会先挤出来,手头富裕,罐罐花式地砸,能给小猫捧成花魁……说不定,杜簿安都没有宣止了解自己的学姐。
阴差阳错,杜簿安在宣止眼里就是透明的,但人类却自以为把一切藏得很好,反过来拷问小猫。
小男朋友不查岗,杜簿安自顾自剖白:“她们约我来这里面试,我过段时间就在她们手底下打工。”
宣止抓重点:“杜簿安,你没钱了吗?”
杜簿安哭笑不得。
他问错了吗?宣止迷惑,他还有另一个重点能抓:“面试过了吗?”
“在等宣判。小学长,鼓励鼓励我?”
他又露出宣止熟悉的神情,杜簿安教的好,宣止知道,这个时候该给他的人类一个吻了。
“咳。”伯医生轻咳。
小情侣弹射拉开距离。
杜簿安道貌岸然:“薄叔叔,楚学姐挑完猫了吗?”
伯医生看着宣止捧脸无地自容,意有所指地说:“她还是喜欢田二。看来那只猫确实很有魅力,走到哪都能收获人类的喜欢,希望它能找到最适合的主人,不用吊死在一个人类身上。”
“你们说完了吗?”伯医生紧了紧手里的狗绳,“楚小姐在叫你,你们还有工作要谈?”
杜簿安温声道:“小学长,我先上去了。”
“嗯……嗯。”
人类走远后,伯医生声音温和:“宣止,你改变主意了?”
前台桌面摆着一只不断招手的招财猫,右爪前后摇摆。
“伯医生,我还没想好。”宣止找不到答案,寻求年长者的帮助,“伴侣和猫,哪个对人类更重要?”
……
伯医生也给不出答案,有些答案只能自己找,有些决策只能自己做。小猫在两极中摇摆,他的人类是唯一的干扰项。
宣止心烦意乱,顽猫因为黑白花意外化形措手不及,郎渠郎白无法抽身兼顾分身指导训练,伯医生也对新化形的小猫感兴趣。宣止在门外窥了一眼杜簿安,见他和两个学姐相谈甚欢,转身弃人类而去。
他先一步回了A大。
517有人,宣止猫猫祟祟探进一颗猫头,长舒一口气。
秦礼遥不在。
昨天杜簿安和秦礼遥在医院做了彻底的检查,医生不建议过敏人士再接触过敏原,秦礼遥再三追问:“短期行不行,一个星期左右?”
医生只重复:“最好还是不要接触。”
秦礼遥:“我配合吃药,勤通风,减少直接接触,一个星期左右没问题吧医生?”
他情真意切,态度决绝,医生也不再劝:“目前来看,你过敏症状不算特别严重,暂时没有危险,不过这个也不好说,如果情况实在特殊,一周左右应该没太大的问题。但我还是建议保持距离,远离过敏原。”
秦礼遥弯了眼睛,抱着一大袋药:“好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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